林启意识深处那异常活跃的脑波，如同在寂静深海中点燃的一盏微弱却执着的航标灯，立刻吸引了所有知情者全部的注意力。
在奥格斯格的亲自命令下，一个由哈里斯博士主导，汇集了联盟顶尖神经学家、物理学家以及归零者中擅长意识领域研究的“共鸣者”组成的特别研究小组，在医疗舱旁紧急成立。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破译林启意识活动的秘密，搞清楚他究竟在“思考”什么，或者……在“接收”什么。
研究过程充满了挑战与惊奇。
他们发现，林启的脑波活动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不断变化的拓扑结构，其复杂程度远超正常人类大脑处理信息时的模式，更像是一台超规格的生物计算机在进行海量数据的演算。
“他的意识……似乎正在与某种庞大的信息源进行交互。”一位归零者共鸣者闭目感应着那微弱的、非侵入式传感器捕捉到的意识涟漪，脸上充满了震撼，“信息流浩瀚如星海，但受到他身体状态的限制，能够‘下载’或‘表达’出来的，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更令人惊讶的是，当研究小组尝试将林启的脑波活动与方舟数据库、外部星图，甚至是熵核那几乎不可探测的微弱能量脉动进行比对时，竟然发现了一些模糊但确实存在的……关联性！
“看这里！”哈里斯博士指着同步显示的星图和数据流，“当他的脑波在特定频率产生峰值时，方舟数据库深处某些关于远古星域、生命起源假说的加密碎片会被微弱激活！同时，外部传感器捕捉到的‘遗忘漩涡’能量光雾的特定波动模式，也会出现同步谐振！”
这一发现如同在黑暗中劈开了一道闪电！
林启的意识，并非在空转或混乱，他极有可能正在无意识状态下，利用熵核作为中转站，接收并处理着来自方舟本身、外部环境，甚至是宇宙底层规律的某种……“信息背景辐射”！
“他在‘阅读’这片星域！在‘聆听’方舟的记忆！”哈里斯激动得声音发颤，“虽然我们无法理解他阅读的内容，但他的潜意识显然在试图告诉我们什么！”
几天不眠不休的持续监测与交叉分析后，研究小组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们成功捕捉到一段在林启意识中反复出现的、相对稳定和强烈的信息模式。当这段模式被剥离出来，经过降维和转译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副极其模糊、残缺，但隐约能辨认出漩涡状结构背景的……局部星图碎片！
而在那星图碎片旁边，伴随着一段更加微弱、却如同烙印般重复的意识回响：
“……种子……需要……土壤……”
“种子……土壤……”奥格斯格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眉头紧锁。这显然是一个隐喻。“种子”指的是什么？是他们这些幸存者？是方舟携带的文明火种？还是……林启和熵核本身？而“土壤”，又是指什么样的环境？
“结合星图碎片分析，”赵岩指着那模糊的图像，“他指向的，似乎是‘遗忘漩涡’内的某个特定区域，而非我们原定航线前往的‘漩涡之眼’。”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们的发现，“诺亚方舟”那宏大而平静的意识再次响起，给出了一个清晰无比，却让所有人心情沉重的选项：
【基于当前能量储备、载体状态及潜在威胁等级评估，推荐执行‘火种保全’终极预案：前往‘漩涡之眼’，进入‘静滞核心’。】
【‘静滞核心’为特殊时空褶皱区域，内部时间流速近乎停滞，可最大程度降低能耗，为‘核心碎片’及载体提供绝对稳定的修复环境。】
【预计剩余能量可支持抵达并激活‘静滞核心’维持系统。】
【请于24标准时内确认执行此预案。逾期将视为放弃，本舰将遵循默认航线，继续深入‘遗忘漩涡’未知区域。】
“静滞核心……”埃兹拉低声重复，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一个时间近乎停止的庇护所……确实是最安全的‘土壤’，用于‘种子’的休眠。”
但这真的是林启意识中所指的“土壤”吗？进入一个时间停滞的保险箱，固然安全，但也意味着发展的停滞，意味着将未知的未来完全交给时间。这与“播种”的主动性，似乎背道而驰。
一方是方舟基于冰冷逻辑计算出的、最稳妥的生存之路——进入“静滞核心”，等待林启和熵核在近乎永恒的时间中自然恢复。
另一方，则是他们昏迷的指挥官以生命为代价传递出的、模糊却充满主动性的指引——去寻找“土壤”，去执行“播种”的使命。
一个是确定的生存，但前途未卜。
一个是模糊的希望，却可能蕴含生机。
“二十四小时……”奥格斯格看着主屏幕上那开始跳动的倒计时，以及旁边并排显示的模糊星图碎片和“种子需要土壤”的信息，感觉前所未有的压力扼住了喉咙。
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相信机器的逻辑？
还是相信人的直觉，哪怕这直觉来自一个昏迷之人？
整个联盟和归零者的命运，都系于这二十四小时的抉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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