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标准时。”
这五个字如同冰冷的墓志铭,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刚刚因烙印成功而燃起的振奋,瞬间被这迫在眉睫的毁灭倒计时冻结。他们赢得了不朽的名号,却可能连明天的星辰都无法看到。
方舟内部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并非绝望的死寂,而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将所有杂音都压抑下去的、极致的凝重。
林启在短暂的调息后,强行压下了身体的极度疲惫与熵核的虚弱。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汇聚过来的奥格斯格、赵岩、哈里斯、埃兹拉等人,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却带着一种仿佛燃烧生命般的锐利。
“我们没有时间庆祝,也没有时间悲伤。”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二十四小时,这是我们文明……也可能是我们个人,最后的时光。”
他抬起手,指向舷窗外那片看似恢复平静,实则防御已大幅削弱的光海。“‘归一者’的主力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它们的目标从未改变——清除一切‘异常’,包括我们,也包括这片记录了我们烙印的秩序之海。”
“我们该怎么办?硬拼吗?”奥格斯格声音沙哑,紧握着拳头,“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连一艘‘裁决者’都未必能挡住,更何况是主力舰队!”
“硬拼是最后的选项,也是最坏的选项。”林启摇头,他的意识与熵核深层连接,感受着那刚刚铭刻在秩序根源中的、“不屈之火”烙印传来的微弱回响。“我们获得了烙印,但这不仅仅是名号。我感觉到了……一种联系,与这片光海更深层规则的连接。”
他闭上眼,努力捕捉着那玄而又玄的感觉。“就像……我们成了这片海洋认可的‘居民’,而不仅仅是‘访客’。我们或许……可以做到一些之前无法想象的事情。”
就在这时,哈里斯博士似乎从持续监测的数据中发现了什么,激动地喊道:“能量读数!光海流向在变化!虽然很微弱,但它们正在自发地……绕过方舟,并在我们外围形成一个松散的……‘缓冲层’?就像……就像在保护我们?!”
众人看向传感器屏幕,果然,那些代表着秩序能量的乳白色光流,正以一种极其自然、仿佛遵循着新规则的方式,轻柔地环绕在方舟周围,虽然远不及之前的“叹息之墙”,却实实在在地提供了一层微弱的防护。
“是烙印!”埃兹拉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我们的文明信息已成为秩序根源的一部分,光海……正在本能地保护它自身的‘组成部分’!虽然这保护还很弱,但这是一个信号!”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再次显现。
但仅仅依靠这层自发的、薄弱的保护,显然无法抵挡“归一者”主力的铁蹄。
“我们必须主动做些什么!”赵岩急切道,“利用这二十四小时,修复方舟,整合力量,或者……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离开?”奥格斯格皱眉,“外面就是‘归一者’的主力,我们能去哪里?”
“或许……不是离开光海,”林启缓缓开口,他的目光似乎投向了光海那无尽的深处,“而是去往……更深的地方。”
他感受着熵核与那“不屈之火”烙印传来的、指向光海核心区域的微弱牵引。“烙印的成功,似乎为我们解锁了更深层的‘权限’。我感觉到了召唤,来自这片秩序之海……最古老、最核心的区域。”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是一惊。光海的深处?那里蕴含着怎样的危险与机遇?在外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深入未知,是找死还是求生?
“我们没有选择。”林启的语气带着看透命运的平静,“留在这里,二十四小时后就是决战,胜算渺茫。深入光海,或许有未知的危险,但也可能找到一线生机,甚至……找到彻底解决‘归一者’威胁的方法。”
他看向埃兹拉:“引导者,你们归零者的古老记载中,有没有关于光海核心的只言片语?”
埃兹拉沉思片刻,缓缓摇头:“先觉者的记载也止步于‘秩序之海’的边缘与‘熔炉’考验。关于核心,只有一些模糊的传说……称之为‘起源之井’或‘法则之源’,是先觉者文明也未曾真正踏足的终极禁忌之地。”
终极禁忌之地!这个名字让众人心头一凛。
然而,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际,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讯息,如同风中残烛,通过那三尊即将彻底沉眠的“静默哨兵”最后消散的秩序波动,传递到了林启的熵核之中,也通过方舟的感应器被部分捕获:
【……入侵者……目标……‘起源之井’……阻止……】
【……钥匙……已……交付……】
【……‘共鸣’……是唯一……路径……】
讯息到此戛然而止,“静默哨兵”的最后的秩序波动彻底消散于光海之中。
但这短暂的讯息,却包含了爆炸性的信息!
“‘归一者’的目标也是‘起源之井’?!”奥格斯格震惊道。
“它们想干什么?掌控宇宙的法则源头吗?”哈里斯博士感到一阵寒意。
“钥匙?交付?交付给谁了?”赵岩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共鸣……是唯一路径……”林启喃喃重复着最后一句,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熵核,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难道……熵核,就是那把‘钥匙’?而我们刚刚完成的‘不屈之火’烙印,使得我们与光海产生了最深层次的‘共鸣’?”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如果他们推断正确,那么他们不仅是“起源之井”唯一的合法“访问者”,更肩负着阻止“归一者”染指宇宙法则源头的终极使命!
压力,瞬间达到了顶点。
“我们没有退路了。”林启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那火焰仿佛与“不屈之火”的烙印遥相呼应,“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阻止‘归一者’的疯狂计划,我们都必须前往‘起源之井’!”
“立刻行动!”奥格斯格不再犹豫,雷厉风行地下令,“所有单位,最高战备状态!集中所有剩余资源,优先保障动力系统和核心护盾!哈里斯,带领你的团队,全力分析光海深层结构,为航行提供支持!埃兹拉,我们需要归零者所有的古老智慧,协助解读可能遇到的风险!”
命令被迅速执行。方舟这部庞大的机器,在短暂的沉寂后,再次发出了低沉而坚定的嗡鸣。它调整方向,将舰首对准了那片乳白色光芒最为浓郁、也最为深邃的远方。
林启站在舰桥最前端,将手按在舷窗上,意识与熵核和那遥远的“起源之井”建立着连接。他能感觉到,前方的光海不再仅仅是能量的聚合,而是仿佛拥有了“层次”和“深度”,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规则奥秘,也潜藏着无法预知的危险。
“启动引擎,最大安全功率。”他轻声下令,声音却传遍了整个方舟,“目标——‘起源之井’。”
方舟引擎喷射出微弱却坚定的光流,推动着这承载着文明最后希望的孤舟,缓缓驶向了秩序之海那无人知晓的终极深渊。
在他们身后,防御衰减的屏障之外,毁灭的阴影正在不断逼近。
而在他们前方,是未知的禁忌,是可能的终极答案,也可能是……永恒的沉寂。
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最后的航程,已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