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刚开一线,我的刀已经横在身前。
十几道灰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涌入。刀光瞬间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我没有退,身体在缩骨功下几乎缩成一团,紧贴墙角阴影,险险避开第一波致命的合击。黑金古刀带着风声横扫,硬生生架开两柄直刺咽喉的短刃,金属撞击的火星在昏暗的密室中迸溅,巨大的反震力让我虎口发麻。两名灰袍人被逼退半步,其余人立刻如潮水般散开,呈半圆形缓缓压上。
他们沉默着,没有嘶吼,没有试探,只是用一致的步伐一步步逼近,石板上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压迫感如同实质。空气凝滞,胸口发闷。我眼角余光扫向门外——通道尽头,那个疤脸男人拄着青铜权杖站在那里,右眼覆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左脸那诡异的纹路,竟与我肩上的胎记如同镜像。
他没有进来,只是将权杖轻轻顿地。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四肢百骸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缠住,动作顿时迟滞。抬手格挡一记斜刺时,慢了半拍,刀锋擦着手臂掠过,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左肩的伤口更是猛地一抽,那缕黑气如同活物,加速向上蔓延,整条左臂开始僵硬、麻木。
阴脉锁。
张家古籍中记载的禁术,以血脉为引,压制同源。能施展此术的,唯有“开门”一脉的后裔。
他是张怀礼。
他依旧立在原地,权杖顶端却不断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寒气。密室四壁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泛起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阴风从地缝钻出,带着腐朽的腥气和铁锈味,吹得墙上几近熄灭的火把明灭不定。
三名灰袍死士趁我行动受阻,骤然发难!一人凌空扑击上盘,两人如毒蛇般贴地窜来,封死左右退路。我猛地拧身,黑金古刀带着全身的重量反手挥出,刀背重重砸在左侧那人的肋部,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那人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滑落。我毫不停滞,顺势抓住他瘫软的身体向前一抡,恰好挡住了右侧袭来的刀光。
尸体落地,头盔滚落,露出下面空洞的眼眶和毫无生气的干瘪面皮——果然是傀儡!
但不等我喘息,那具“尸体”突然剧烈抽搐,继而猛地爆开,化作一片浓密的青铜色粉末,瞬间弥漫开来!细小的颗粒沾在皮肤上,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我闭气急退,仍有几粒吸入鼻腔,脑中顿时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残破的羊皮地图、汹涌的地下暗河、一根根刻满诡异符文的巨大石柱……
他们在窃取我的记忆!
这些灰袍死士,本身就是最后的陷阱——自爆成粉,每一粒粉尘都蕴含着微缩的人皮地图碎片,更带有恶毒的摄魂咒印,能短暂掠夺触碰者的记忆残片!
我强忍脑中翻腾的异物感,缩骨功催到极致,身体几乎扁平成纸片,紧紧贴进墙角一处凹陷里。头顶传来机括声响,抬头只见两名死士不知何时已攀上密室顶壁,正甩下带着倒钩的青铜锁链,如毒蛇般朝我头顶罩落!
不能等了!
我猛地撕开右臂衣袖,缝在内衬的银线八卦阵应声而裂,一撮朱红色的阳火粉洒出。这是族中长辈赐下的保命之物,至阳至刚,专克阴邪。我将粉末奋力弹向袭来的锁链,粉末与青铜接触的刹那,“轰”的一声轻响,幽蓝色的火焰腾起,锁链瞬间熔断,带着半熔的倒钩砸落在地。
借着一闪而逝的火光,我反手拔出黑金古刀,咬破右手食指,以血为墨,在冰冷的刀脊上急速划下一道繁复的血符。
殷红的麒麟血渗入刀身微刻的纹路,原本沉寂的古刀仿佛活了过来,刀身嗡鸣震颤,其上符文一条接一条亮起,散发出灼热的气息。随着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咆哮,缠绕在我四肢的无形阴气锁链应声寸寸断裂!
门外的张怀礼脸色终于变了。
他五指收紧权杖,嘴唇翕动,念诵着晦涩的音节,声音低沉如同地底蠕动的怪物。整个密室开始轻微震动,四周墙壁上浮现出更多、更复杂的暗红符文,彼此勾连,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封印阵。空气陡然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又有五名灰袍死士悍不畏死地冲入。
他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结成一个诡异的阵型——三人持着刻满符文的青铜方盾在前,两人手持弯刀游弋两侧,最后一人高高举起一个古朴的青铜铃铛。
“叮铃——”
铃声并不响亮,却直刺脑海!我的意识一阵恍惚,仿佛听到极远处有人在焦急地呼喊我的名字,声音熟悉得让人心头发酸。
是幻觉!
精神干扰配合这封印大阵,正在不断蚕食我的意志。再拖下去,不被乱刀分尸,也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必须破局!
我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块刚得到的青铜刀柄残片,冰冷的触感边缘带着岁月的磨损。刚才触碰它时看到的画面清晰浮现——那间隐秘的密室,黑白双刃静静躺在石桌上,中间供奉着一块眼熟的族纹玉牌。张怀礼就站在那里,他显然知道我已经窥见了部分真相。
现在,这块残片或许是唯一的变数。
电光火石间,我猛地将残片掷向密室对面的角落!力道拿捏得极准,青铜残片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响。
果然,所有灰袍死士的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至少四人的头颅下意识转向声音来源。
就是现在!
我双腿猛然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暴起,不是后退,而是直扑门口的张怀礼!刀光如匹练斩出,一名拦路的死士被劈得倒飞出去。余光瞥见张怀礼抬起了权杖,顶端开始凝聚危险的光芒。但我不管不顾,强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瞬间冲至离门仅三步之遥!
他终于向后微退了半步。
权杖顶端的光芒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整个封印大阵的运转也随之凝滞了一瞬。虽然短暂,却足够我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破绽——阵眼不在别处,就在他脚下踩着的那块看似寻常的石板!
毁掉石板,就能打断施法!
然而,就在我蓄力准备发出最后一击时,身后通道里传来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瞥,心沉到谷底——又是七八名灰袍死士涌入,彻底堵死了我来时的退路。
前后夹击,已成死局。
体力正在飞速流逝,呼吸变得粗重,右手指尖的鲜血滴落在尘埃里,溅开小小的暗红斑点。黑金古刀斜指地面,刀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身体已经逼近极限。
墙角的火把还在燃烧,跳动的火焰将我一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晃动。
怎么才能制造出足够大的混乱,逼近张怀礼?
就在这时,一名灰袍死士竟猛地扑向墙边燃烧的火把,一把拔出,奋力朝我掷来!
燃烧的火把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瞬间照亮了密室每一个角落。
我没有闪避。
反而迎着飞来的火焰踏前一步,左掌蓄力猛然拍出,掌风并非击向火把,而是巧妙地从侧面一拂!火焰轨迹立变,打着旋儿飞向角落那堆尚未散尽的青铜粉末!
火星与粉尘接触的刹那——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起,炽烈的火焰冲天而起,浓烟如同怒龙翻滚,灼热的气浪将靠近的几名死士直接掀飞!视线彻底被浓烟和火焰吞噬,只有热浪灼烧着皮肤。
我趁此机会,弯腰俯身,如同鬼魅般借着烟雾的掩护,朝着张怀礼站立的方向疾冲!
浓烟中,他依旧站在原地,权杖却已稳稳举起,顶端凝聚的一点寒芒,精准地指向我的眉心。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刺得我眉心剧痛。
我知道,下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
我双手握紧刀柄,将残存的力量尽数灌注其中,准备迎向这最终的碰撞。
烟雾缭绕中,他的嘴唇似乎动了动,极轻地吐出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