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将小院笼在一片静谧之中。
林修清和芸姑回到那间带着陈旧神龛的屋子,
空气中残留着香灰和阴气的独特味道,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阴气的清冷余韵。
林修清刚在乌木椅上坐定,
还未来得及细细梳理体内因饱食“阴粮”而充盈流转的阴气,
芸姑那扇并未关严实的院门,
就被一股带着脂粉香气的晨风推开了。
来人是一位女子。
约莫三十出头年纪,
穿着一身剪裁考究但颜色过于秾艳的绛紫色丝绒旗袍,
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短绒小坎肩。
她身形窈窕,妆容精致,尤其是一双描画得极为细长的凤眼,
眼波流转间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媚态,
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刻薄与算计。
嘴唇涂得鲜红,像刚吮过血。
头发烫着时兴的大波浪,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
插着一支碧玉簪子,玉质温润,
与她略显浮夸的气质格格不入。
她叫柳莺莺,是芸姑在灵异圈子里一个勉强算得上“认识”的同行。
芸姑私下里评价她:本事是有点的,但心术不正,路子野得很,
尤擅与阴邪之物打交道,甚至有些“不分敌我,只论价钱”的做派。
林修清和她是第一次见面,
就本能地不喜欢她那双过于精明的眼睛,
和身上那股混杂着劣质香水和阴秽气的味道。
“哎哟,芸姑姐姐!可算等到您回来了!”
柳莺莺未语先笑,声音娇嗲,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那双凤眼却在踏入屋内的瞬间,
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直勾勾地落在了林修清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贪婪,
仿佛林修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她上下打量着林修清,
尤其是在林修清周身那尚未完全收敛、如同月下寒潭般沉静而厚重的阴气上停留了许久,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眼底的精光却更盛。
“这位妹妹……”柳莺莺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兴奋的,
“当真是……仙姿玉骨,灵气逼人呐!
芸姑姐姐,您这是从哪个神仙洞府里拐来的宝贝?
快给我介绍介绍!”
她说着,竟不由自主地朝林修清走近了两步,
那眼神热切得几乎要烧起来。
“这身阴气……如此精纯,如此磅礴!
妹妹,你……你难道也和芸姑姐一样是……”
她试探着,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狂热,“也是‘阴伶命’?”
“阴伶命”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林修清的心湖。
她微微一怔,这个词对她而言既陌生又带着一丝宿命般的牵引。
芸姑从未对她提起过这个称谓。
她下意识地看向芸姑,清澈的眸子里带着询问。
芸姑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
恰好挡在了柳莺莺与林修清之间,
脸上挂着惯常的、带着点疏离的笑意,语气却斩钉截铁:
“莺莺,收起你那点心思。林小姐她不是阴伶命。”
柳莺莺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不信:
“不是?那这身阴气……”
“她是我新招的助手,也算是半个……徒弟吧。”
芸姑慢悠悠地说道,目光锐利地扫过柳莺莺,
却意外的流露出一丝得意。
“至于这身阴气嘛……天生的,是‘天生灵媒鬼体’。”
“什么?!”柳莺莺失声惊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一丝……恐惧?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林修清一样,
再次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重新审视着她,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贪婪,
而是混杂了惊骇、嫉妒和一种看到禁忌存在般的悚然。
“天生灵媒鬼体?这……这怎么可能?
传说中沟通阴阳的绝顶容器……不是早该绝迹了吗?”
她喃喃自语,声音都低了下去,
看着林修清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林修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
清冷的目光回视过去,带着无声的警告。
那目光中的寒意,竟让柳莺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芸姑适时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语气转淡:
“行了,莺莺,别杵在这儿一惊一乍的。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大清早的摸到我这儿来,总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助手吧?”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又遇上啃不动的硬骨头了?
先说好,老规矩,钱,得分我一份儿,
而且……得先谈好价码。”
柳莺莺被芸姑点破心思,脸上那点尴尬迅速被职业性的笑容取代。
她拢了拢鬓角,娇笑道:
“哎呀,芸姑姐姐还是这么爽快!
可不就是嘛,妹妹我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
差点把自个儿都折进去!
这不,赶紧来求您这位大菩萨救命了嘛!”
她伸出三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
“报酬,分您三分之一!如何?绝对是这个数!”
她比划了一个颇为可观的手势。
芸姑眼皮都没抬,端起桌上的粗陶茶杯抿了一口:
“先听听是什么事儿。
要是太麻烦,或者太脏,给五成我也不干。”
“是是是,您放心,这事儿虽然邪性,
但绝对在您的能力范围内!”
柳莺莺连忙保证,随即压低了声音,
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带上了一丝凝重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是关于……‘尸妓’的。”
这三个字一出,屋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
连油灯的火苗都似乎跳动了一下。
林修清敏锐地察觉到芸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她自己也对这个词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尸妓?”芸姑放下茶杯,声音低沉,
“说清楚点。哪个府上的?又买了?”
柳莺莺点点头,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城南,永昌绸缎庄的秦老爷家。
您是知道的,秦家几代经商,富得流油,
秦老爷本人……也是个‘风流’性子,
家里养了不少伶人歌姬。
前些日子,他不知从哪儿,又弄回来一个,
据说是江南来的,叫‘晚棠’,
生得那叫一个闭月羞花,身段更是……啧啧。”
“怪事,就是从这‘晚棠’进门开始的。”
柳莺莺的语速加快,带着一丝讲述恐怖故事特有的紧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