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副官拔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那袭红影,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红影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妈的!装神弄鬼!”
张阎山被这诡异的沉默和手下人的迟疑激怒了,
酒气上涌,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震得杯盘乱跳。
他几步冲到那红影面前,粗鲁地伸手,
一把揪住了那猩红的盖头!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婊子…”
他的声音,连同后半截粗俗的咒骂,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猩红的盖头被他大力扯下,飘然落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一张脸,暴露在满堂灯火和无数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下。
那曾经或许美丽的脸庞,如今已腐烂大半。
青灰色的皮肤如同浸了水的劣质宣纸,
松松垮垮地贴在骨头上,布满了暗紫色的尸斑。
右颊靠近耳根处,烂开了一个铜钱大的洞,
露出里面灰白色的颧骨,
洞口边缘的腐肉翻卷着,粘稠、浑浊的黄色尸水,
正顺着腐烂的皮肉,一滴,一滴,
沉重地砸在脚下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左眼窝深陷,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黑黢黢、深不见底的窟窿。
右眼倒是还在,但那颗眼珠浑浊得如同蒙尘的劣质玻璃珠,毫无生气,
只有一种非人的、空洞的冰冷,
直勾勾地“钉”在张阎山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扭曲变形的肥脸上。
令人作呕的腐尸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
猛地扩散开来,瞬间盖过了酒肉和脂粉的气味。
几个靠得近的姨太太和富商太太,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两眼翻白,直接软倒在地。
“嗬…嗬…” 我喉咙又不自觉的漏气,
嘴角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绝不是一个笑容,
而是一个撕裂的、露出更多灰败牙床和暗红牙龈的狰狞表情。
粘稠的唾液混着黑色的污血,
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淌下,滴落在猩红的嫁衣前襟。
“鬼…鬼啊——!!!”
不知是谁最先发出的凄厉惨叫,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瞬间,死寂被彻底打破!
惊恐万状的尖叫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男人们面无人色,女人们花容失色,
哭喊声、桌椅被撞翻的巨响、杯盘碎裂的刺耳噪音混作一团。
方才还衣冠楚楚的宾客们,此刻如同被开水浇灌的蚁群,
彻底崩溃,互相推搡践踏着,
哭爹喊娘地朝着门口和窗户疯狂逃窜……
厅堂大乱!
张阎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肥胖的身体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那双浑浊的三角眼瞪得几乎要裂开,
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股腥臊的液体,顺着他绛紫色的绸裤腿,迅速蔓延开来。
我缓缓抬起右手。
宽大的猩红袖口滑落,露出的根本不是血肉之躯。
那是一条用阴沉槐木精心雕琢、打磨成的假肢!
惨白的木色上,
还用某种暗红色的、类似朱砂的颜料,勾勒着细密扭曲的符文。
木头的关节在抬起时发出清晰的,
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
五根同样由槐木雕成的、细长尖锐的“手指”,
缓缓张开,指尖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胆寒的锋利感,
在满堂摇曳的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
那动作僵硬而精准,如同一个设定好的、指向猎物的机括。
我那只浑浊空洞的右眼,依旧死死地“钉”在张阎山那张写满恐惧的脸上。
槐木假肢,带着刺破空气的细微尖啸,
朝着他那因惊骇而剧烈起伏的、肥硕油腻的脖颈伸去。
“剥…皮…”
一个沙哑摩擦的声音,
从我这具腐烂的胸腔里,极其艰难地挤压出来。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混乱尖叫的诡异力量,
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疯狂逃窜的宾客耳中,
如同地狱传来的判词,“…该…从…哪…儿…开…始…?”
“啊——!!”
张阎山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中挣脱出一丝本能,
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
猛地向后一缩!
那槐木假肢带着死亡气息的指尖,几乎是擦着他颈侧松弛的皮肉掠过!
“拦住她!开枪!快开枪!打死这个怪物!”
张阎山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张翻倒的八仙桌后面,
声嘶力竭地对着同样吓懵了的卫兵狂吼。
混乱中,几个离得近的卫兵如梦初醒,
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和扭曲的凶狠,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那袭猩红的、散发着浓烈尸臭的身影。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厅堂里炸响!
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
噗!噗!噗!
沉闷的、如同击中败絮的声音接连响起。
子弹轻易地穿透了猩红的嫁衣,没入我那具早已失去生命的躯干。
没有鲜血喷溅,
只有几股浓稠得如同黑油般的、散发着恶臭的尸水,
从弹孔中缓缓渗出,浸染了嫁衣上那扭曲的金凤纹路。
我的身体,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微微晃动了一下,如同被风吹动的稻草人。
然而,那伸向张阎山的槐木假肢,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它依旧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执着,继续朝着目标探去。
那只空洞的右眼,甚至没有因为枪击而转动分毫,
依旧死死锁定着桌子后面那张因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
“没…用…的…”
沙哑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嘲弄。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卫兵们的心理防线。
他们看着子弹打入那腐烂的身体如同泥牛入海,
看着那怪物依旧步步紧逼,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怪叫一声,竟也加入了逃窜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