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顶凭空出现的喜轿稳稳地悬浮在水面之上,轿帘紧闭。
四个穿着古朴皮甲、手持钢叉,面容冷峻的鲛人护卫在轿子四周。
他们冷冷地瞥了一眼那鱼怪落水的方向,其中一人冷哼一声,声音带着水波的震颤:
“夫人,这就是我们之前向您禀报过的,
那个趁河神大人闭关修养、不在世间行走之时,
偷窃了一丝水府权柄,便在此地作威作福、冒充河神大人的叛徒!
若非我等需谨守水墓,不得远离,早就将这败类大卸八块了!”
夫人?叛徒?冒充河神?
我脑子一片混乱,信息量太大,让我在极度的惊恐中几乎无法思考。
而且一下子出现了四个气息比那鱼怪更加深沉可怕的鲛人!
还没等我想明白,远处的水面突然剧烈翻腾起来,
大片大片的猩红色如同泼墨般迅速晕染开来,将月光下的河水染得一片诡异!
那个让我恐惧到极点的鱼怪,竟然……就这么死了?
仅仅是因为这顶轿子的降临?
紧接着,让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场景出现了。
那顶华丽喜轿的轿帘,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
那手指白皙修长,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随后,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臂探出,
手腕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更衬得肌肤莹润生光。
轿帘彻底掀开,一个身影微微探出头来。
刹那间,仿佛周围所有的月光都汇聚到了她一人身上!
她身穿一袭正红色的华丽嫁衣,
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凤凰于飞图案,衣袂飘飘,如同燃烧的火焰,却又带着九天之上的清冷。
头上戴着缀满珍珠宝石的凤冠,流苏轻摇,映衬着她那张绝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庞。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肤光胜雪,眸若星辰。
那是一种超越了凡俗认知的美,
清冷中带着一丝慵懒,高贵中透着一抹妖异,
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又像是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神女。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那双深邃的眼眸便仿佛能吸纳人的灵魂。
此人,正是林修清。
她对着轿外四名恭敬肃立的鲛人随意地招了招手,
那四名强大的鲛人立刻半跪下去,头颅低垂,姿态无比谦卑。
随后,她莲步轻移,竟如履平地般从轿中缓缓落下,
那双精致的红色绣鞋,轻轻点在了荡漾的水波之上,
稳稳站住,衣袂随风轻扬,宛如水中神只。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的眸子里,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与关切,声音空灵悦耳,如同仙乐:“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之前的恐惧和绝望都被这惊为天人的景象冲击得七零八落。
我慌不择言,结结巴巴地开口:“神、神仙姐姐……啊不!河、河神夫人大人!”
我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似乎把她逗笑了。
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春花乍放,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她柔声安抚道:
“不必害怕,那作恶的妖物已经伏诛。
我并非什么河神夫人,你可以叫我林姐姐。”
林姐姐?
我愣愣地看着她,反应过来眼前是一位真正神通广大的存在。
劫后余生的庆幸、长久以来的委屈、对村子的憎恨,以及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渴望,瞬间涌上心头。
我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不管不顾地将村子里的种种恶行——献祭女子、剖腹取珠、甚至……甚至分食……全都哭着说了出来,
最后更是鼓起勇气,表达了自己想要离开这个魔窟,
甚至……甚至想要跟随她的念头。
说到对村子的报复时,我情绪激动,言语间难免带上了狠厉。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如此美好的“神仙姐姐”面前失态了,
连忙想要收敛,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得不敢抬头。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
林修清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怒意,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反而掠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嘲讽,
似乎对这种人性的黑暗早已司空见惯。
倒是旁边一位性子看起来比较直的鲛人护卫忍不住瓮声瓮气地开口:
“夫人,这丫头身世可怜,心性倒也坚韧。
您身边正好缺个伶俐人伺候,不如收下她?
我看她根骨尚可,以咱们水府的‘鲛珠’为引,
转化为‘珠女’侍奉您左右,也算是她的造化。
就算是做个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四个字一出,林修清那原本清冷如玉的脸颊上,
竟也飞起了两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她有些嗔怪地瞥了那鲛人一眼。
而我,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烫得像要烧起来。
“休得胡言。”
林修清轻声斥道,语气却并不严厉。
她转而看向我,眼中带着思索,
随后,掌心一翻,一颗散发着柔和蓝光、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宝珠出现在她手中,
氤氲着浓郁的水灵之气和一种奇异的生命波动。
“此乃‘鲛人泪’,并非你所知的那种邪异鲛珠。”
她将宝珠递到我面前,声音温和,
“它可以洗练你的凡胎,助你蜕变为真正的‘珠女’,
拥有掌控部分水元之力、青春常驻的根基。
你若愿意,以后便跟着我吧。”
我看着她手中那如梦似幻的宝珠,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吗?我……我愿意!丫鬟也好,侍女也罢,只要能离开这里,我什么都愿意!”
只要能在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身边,哪怕是做最低等的仆役,
也比留在这个吃人的村子强上千百倍!
林修清却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淡然:
“不必自轻。跟在我身边,无需以丫鬟侍女自居。”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不过,在彻底离开前,你与这村子的因果恩怨,或许该由你自己去了结看清。
我会在此地停留几日……”
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不过,莫要将我的存在说与旁人知晓。”
我连忙用力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将那颗珍贵的“鲛人泪”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抓住了通往新生的唯一钥匙。
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林姐姐,
我知道,我灰暗绝望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