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会议厅的灯光柔和而肃穆,巨大的环形演播厅内座无虚席。
媒体席上架起了许多摄像机,全球数十家主流平台同步直播,这场名为《真相之后》的高规格调解访谈,早已成为全网热议的焦点。
苏棠坐在后台,指尖轻轻摩挲着孕肚。
她穿的仍是那身素色亚麻长裙,头发简单地挽起,耳坠是一对小巧的银铃,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叮当声。
她没有化妆,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清澈,像一场暴雨过后澄澈的天空。
顾砚坐在她身旁,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声音低沉地说:“真的要这么做吗?你可以选择不出现,我有无数种办法让她闭嘴。”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地忍耐,换来的却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卷土重来。我不想将来我的孩子问我,妈妈,你怕过谁吗?”
她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坚定如磐石:“这一次,我既不反击,也不示弱。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是她剧本里的牺牲品,而是能亲手改写结局的人。”
顾砚凝视了她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给她:“周教授已经授权你使用所有的录音资料。他说——这是他从业二十年来,第一次为患者感到羞耻。”
苏棠接过U盘,指尖冰凉,但心却滚烫。
访谈节目主持人夏安缓缓走上舞台,深蓝色的套装让她显得干练而沉稳。
她环顾全场,声音清脆地说:“今天我们邀请两位当事人面对面交流。我们不评判,不煽情,只倾听事实。”
全场安静下来。
门开了。
苏棠扶着椅背慢慢起身,在顾砚的搀扶下走上舞台。
步伐缓慢却稳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节拍上。
她走到指定位置坐下,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
片刻后,一阵骚动传来。
林疏影被护士推着上了台。
她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脸色惨白,眼窝深陷,手腕上甚至还贴着输液贴。
她微微颤抖着,嘴唇发紫,看上去虚弱到了极点。
“各位……”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瞬间泛红,“我知道我犯了错,可我真的……已经付出了代价。舆论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网友人肉搜索我的家人,我母亲心脏病发作住院……我只是想重新开始……可苏棠不肯放过我。”
她忽然转向镜头,泪光闪烁:“如果她真的大度,为什么不公开道歉?为什么还要逼我上这种节目?她是不是也喜欢看别人痛苦?”
全场哗然。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苏棠。
压力如潮水般涌来。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苏棠没有动。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从包里取出一个银色的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
下一秒,大屏幕亮了起来,一段录音开始播放。
这是周教授诊疗室的监控音频,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
林疏影的声音响起,冷静、阴冷,完全不见此刻的脆弱:
“我就是要让她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等我出去,我要让她生不出孩子。流产?不,我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在肚子里,就像她夺走我的一切一样。”
周教授的声音平静地说:“你认为苏棠有错吗?”
林疏影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她最大的错,就是活着。”
全场一片死寂。
记者们忘了按快门,观众们忘了呼吸。
连林疏影自己也僵坐在轮椅上,瞳孔急剧收缩,仿佛不敢相信这些话曾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夏安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这不是悔改,是蛰伏。这不是求和,是又一次宣战。”
她看向林疏影:“你说你抑郁症发作,需要同情。但在这段录音里,你思维清晰,逻辑严密,甚至精确地规划了对孕妇的心理折磨。这真的是一个‘崩溃’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林疏影嘴唇颤抖着,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苏棠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但却传遍了整个会场。
“我接受这档节目,不是为了和你对峙,也不是为了赢。”
她顿了顿,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缓缓握紧座椅的扶手。
“我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有些伤害,不会因为一句‘我病了’就被抹去;有些伪装,也不会因为眼泪就值得原谅。”
她直视着林疏影,目光如刀,但却不带恨意。
“你说我毁了你的人生?可你在监狱里策划报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话还没说完,全场都屏住了呼吸。
而林疏影猛地抬起头,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她曾经以为软弱可欺的女人,早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苏棠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场终于落幕的旧梦。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来。
苏棠缓缓起身,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孕肚高高隆起,像一座静默而丰饶的小山,承载着过往的伤痛与未来的希望。
她站在聚光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穿越了无数个被误解、被围剿的黑夜,终于走到了光的中央。
全场寂静,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这个曾被嘲讽为“攀附豪门的灰姑娘”,如今挺直脊背,站在风暴眼中心,不闪不避。
她直视林疏影,声音如清泉流过碎石,平静却穿透人心:“你说我毁了你的人生?可你在监狱里策划报复时,有没有想过,我也曾为弟弟跪过医院门口?求医生再给他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林疏影猛地一颤,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人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你想要同情,可你给我的是什么?”苏棠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愤怒的嘶吼,也没有胜利者的傲慢,“是网络暴力、是伪造证据、是一次次想让我流产的阴谋。你甚至在心理诊疗室里说——‘我要她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在肚子里’。”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小腹,像是在安抚那个还未出生却已历经风雨的生命。
“如果我恨你,我会用更狠的方式毁掉你。我可以曝光你所有的医疗记录,可以让你永远别想再踏进心理学界半步。但我没有。”
她从包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玻璃纸袋,里面是一粒洁白如雪的种子——铃兰花种,来自马尔代夫海域深处,曾在沉船残骸中沉睡多年,却仍保有重生之力。
“这是我从海底带回的希望。”她轻声道,“它能在黑暗里活下来,我也可以。”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将那粒种子轻轻埋进现场准备的花盆土壤中,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放一个梦。
“我原谅你。”她说,字字清晰,响彻全场,“不是因为你值得,而是因为我不需要靠恨来证明自己活着。”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林疏影嘴唇剧烈颤抖,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她突然意识到,这场对峙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她拼尽全力想要拉苏棠下地狱,而苏棠,早已飞出了她的世界。
“你恨我,没关系。”苏棠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澄澈如初,“但我的孩子,不会活在仇恨里。他要看见光,要相信善意,要在一个不必回头张望的未来长大。”
她说完,不再看林疏影一眼,转身走向顾砚。
灯光骤然收束,只追随着她一人。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每一步都像在告别旧日枷锁。
顾砚迎上前,脱下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肩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腹中的孩子。
门外,暴雨初歇,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金色阳光倾泻而下,天边一道彩虹横跨城市上空。
“老婆,我觉得你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智慧了。”他低语,嗓音微哑。
她靠在他肩头,望着那抹跨越天际的虹光,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我不是赢了,是终于走出了战场。”
镜头缓缓拉远,定格在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
那盆铃兰种子静立舞台中央,在聚光灯下默默呼吸,等待破土而出的第一缕生机。
而在会场外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内,老秦盯着手机屏幕,眉头微皱。
片刻后,他指尖轻点,调出一段加密通话记录,低声自语:“她早料到了林疏影会在节目上装可怜,卖惨……”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跳出——
“幽兰拍卖会,七十二小时后开启。”
他眯起眼,将手机反扣在膝上,目光沉入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