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辰初。
赤金太阳悬于正空,却无昼夜交替。第十纪元的“日”被强行拉长,一缕缕纯白火环自日轮垂落,像七根通天之索,钉住天穹,也钉住时间本身。
石台外,四域旌旗猎猎。
青禾老人以杖触地,眉心裂开一道碧绿缝隙,一缕青芽从中探出,瞬息化作百丈藤蔓,扎根大地。藤蔓上,每一叶都托着一滴晨露,亿万露珠同时倒映草原,像亿万面镜子,将初生之景层层折叠。
“青禾域·镜原。”老人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嫩芽破土的力度,“第一日,先以万镜照界,使外敌无处遁形。”
雪阙少年横剑于膝,剑脊映雪,雪面映剑,人与剑皆白。
“雪阙域·冰鉴。”少年屈指弹剑,剑音清越,如鹤唳九霄。冰镜长城随之拔高千丈,镜面内,开始有模糊身影游走——那是尚未成形的“未来之影”,被雪线强行拉入此刻,成为哨兵。
“第一夜,冰鉴将照见未来七息,若敌影出现,我提前斩之。”少年收剑,雪色披风上凝出第一片霜花,像一枚静默的誓言。
赤沙铁骑以熔浆为墨,在冰镜之下勾勒纹路。
火核悬于阵眼,映得五百骑面甲通红。
“赤焰域·熔星。”首领抬手,五指插入火核,生生扯出一条赤金火链。火链贯入地脉,沿冰镜与藤蔓的缝隙游走,最终在三色天幕之下,铸成一张燃烧的弓。
“第一日,弓弦拉满;第二日,箭锋淬火;第三日……”首领声音一顿,望向石台,“第三日,我等为君上射落窥视之眼。”
云岚修者结阵于空。
剑光如羽,羽化万鹤,鹤唳如风。
“云岚域·听风。”宗主并指如剑,点向自己眉心,一缕清风自指尖溢出,化作无形之耳,贴附于三色天幕内侧。
“风会替我记住所有呼吸,”宗主轻声道,“若有外域之息渗入,风便先死,我随后至。”
四域之力交汇,无痕壁垒第一层——“镜原·冰鉴·熔星·听风”——于辰正三刻落成。
壁垒落成的一瞬,赤金太阳表面那道漆黑裂痕微微一颤,巨眼瞳孔收缩,似被针刺。
少年立于石台,帝冕垂旒无风自扬。
他抬戟,戟锋划过地面,赤金火纹蔓延,与四域之力交汇,化作一枚巨大的“无痕”符印,烙印在草原之心。
符印成形,整个纪元微微颤动,仿佛第一次真正“醒来”。
第一日·巳末。
裂痕内,漆黑巨手再次探出。
这一次,它不再直取太阳,而是五指张开,掌心裂开一张嘴,嘴里吐出无数细小黑点。
黑点迎风便长,化作一只只无面人形,背生破碎星翼,落地即融,融处生黑苔,黑苔蔓延之处,青草枯黄,河流断流。
“外域之蚀。”少年眉心竖纹亮起,声音平静,“第一日,先以蚀探路,第二日,才是正体。”
他抬手,赤金战戟横于胸前,戟首微缩赤日骤然明亮。
“四域听令——”
青禾老人杖落,万镜同时翻转,将无面人形摄入镜中。
雪阙少年剑起,冰鉴内未来之影拔剑,与镜中黑影对斩。
赤沙铁骑火链震荡,熔星弓弦松,一支由熔浆与冰晶共同铸就的箭矢破空而出,贯穿黑苔最浓处。
云岚宗主闭目,听风之耳捕捉到一丝不属于此世的呼吸,万鹤振翼,剑羽如瀑,将呼吸斩碎于无形。
蚀潮未至壁垒,已尽数湮灭。
少年收戟,望向裂痕,轻声道:“第一日,试探结束。第二日,你当亲至。”
第二日·昼夜不分。
赤金太阳边缘,纯白火环开始向内塌陷。
塌陷处,漆黑裂痕扩大,巨眼瞳孔由银白转为深紫,瞳孔内,倒映的不再是一方纪元,而是无数破碎世界残片。
“它开始吞界。”沈沧溟的残音最后一次响起,微弱如风,“第二日,吞界之口将开,勿让其视线落在你身上。”
少年不语,抬手按住帝冕。
帝冕正中,那滴心尖血跳动愈发剧烈,血滴内,纪元轮廓正在缩小——仿佛被某种力量抽取。
少年垂眸,掌心浮现一枚细小光点。
光点内,是青禾庄那口石匣,雪岭部那株雪莲,赤沙卫那枚火核,云岚宗那缕清风。
“以域源为引,铸壁垒第二层。”少年声音不高,却传遍四域。
青禾老人跪地,将青禾令牌插入心口,一缕碧绿光芒自老人脊背抽出,化作一株青禾,扎根石台。
雪阙少年横剑于颈,剑锋划破皮肤,一滴冰蓝心血落于雪莲,雪莲绽放,化作冰晶阶梯,延伸至石台。
赤沙铁骑首领拔刀,刀锋刺入火核,火核碎裂,熔浆逆流,沿冰晶阶梯而上,凝成赤金火纹。
云岚宗主以指为刃,剖开听风之耳,一缕清风自耳中溢出,化作云纹,与火纹交织。
四域本源,凝为第二层壁垒——“域源之誓”。
壁垒成形,赤金太阳表面,“无痕”二字光芒暴涨,化作光盾,硬生生将漆黑裂痕逼退半寸。
少年眉心竖纹渗血,血滴落在帝冕,帝冕垂旒由白转赤,火丝映出四域生灵面容,皆闭目沉睡,如被时间封存。
少年抬戟,戟锋点在光盾中心,轻声道:“第二日,我替你守。”
第三日·裂痕合拢。
巨眼瞳孔内,破碎世界残片开始重组,凝成一道模糊巨影。
巨影背生千翼,翼上挂满破碎世界,每一翼扇动,便有一界湮灭。
巨影抬手,漆黑巨手自裂痕内探出,五指由破碎星辰凝成,掌心裂开,吐出一枚漆黑符印。
符印上,刻着一行扭曲文字——
“真名·篡夺。”
少年抬眸,帝冕垂旒无风自扬,赤金竖纹内,纪元真名旋转愈发急速。
“第三日,你欲篡我真名。”少年声音平静,“可惜,真名既立,永不更易。”
他抬戟,戟锋划过掌心,赤金鲜血涌出,沿戟身流淌,凝成一枚同样扭曲的符印——
“真名·无痕。”
两枚符印于天穹相撞,无声无息,却让整个纪元为之一暗。
漆黑符印碎裂,巨影第一次发出声音,声音穿透界壁,回荡在少年识海:
“真名既立,七日之后,我来取名。”
少年收戟,掌心鲜血滴落,渗入石台,无痕符印光芒暴涨,将漆黑裂痕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口子内,巨影千翼同时扇动,裂痕开始合拢。
少年抬手,四域旌旗猎猎,青禾藤蔓、雪线长城、赤金火壁、云岚剑阵同时升空,化作四色洪流,冲入裂痕。
洪流与千翼相撞,迸发出照亮整个纪元的白昼。
白昼深处,少年持戟而立,帝冕生辉,轻声道:
“第三日,我赐你一瞥。”
第四日·白昼永驻。
裂痕合拢,巨影退去,漆黑巨手断裂,化作无数黑点坠落。
黑点落地,却未消散,而是凝成一座座漆黑祭坛,祭坛上,刻着同一行字——
“七日之后,我来取名。”
少年立于石台,戟锋垂地,帝冕垂旒无风自扬。
四域首领跪于四周,青禾老人须发皆白,雪阙少年剑锋崩口,赤沙铁骑半数面甲碎裂,云岚宗主双耳渗血。
少年抬手,四域令牌同时飞起,化作四道光柱,冲入天穹。
光柱交汇,凝成一道巨大光幕,光幕上浮现一行行新生律法:
“第十纪元·无痕律”
第四条:壁垒不破,真名不移。
第五条:外敌不退,昼夜不分。
第六条:七日之后,纪元再启。
律法落成,光幕化作光雨,洒落四域。
雨落之处,草木疯长,河流改道,山峦拔高,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回应誓约。
少年收戟,转身,四域首领躬身。
草原风起,带着初生世界的清新与战意。
七日之期,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