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号的甲板上还留着星尘的痕迹,孟潮生正蹲在角落调试引擎,扳手敲在金属上的脆响混着风里的星砂,像首不成调的歌。林素微靠在栏杆边,指尖划过船舷上一道浅痕——那是上次在混沌海撞上山石留下的,当时君无痕为了护她,胳膊被划开长长的口子,血珠滴在甲板上,晕成小小的红梅。
“在想什么?”君无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泡好的茶气。他把一杯温热的星露茶递过来,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像缀了圈碎星。
林素微接过茶,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笑了笑:“在看这道疤。你说,是不是所有走过的路,都会留下点什么?”
君无痕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道划痕,伸手轻轻抚过:“嗯,就像人身上的疤,不是为了疼,是为了记着怎么挺过来的。”他顿了顿,望向远处翻涌的星云,“孟工说引擎调试好了,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启航。这次的坐标,是你上次提过的‘回音星’?”
“对,”林素微眼中亮起来,“古籍里说那里的岩层会记录声音,三百年前有支商队在那儿失踪了,只留下半张写着‘归’字的羊皮卷。我总觉得,和归一符的故事有关。”
正说着,孟潮生举着扳手跑过来,油污蹭了满脸:“君哥,素微姐,引擎搞定了!不过刚才检测时发现个有意思的——咱们船底的旧钢板下,居然嵌着块星铁,磨得锃亮,像是有人特意嵌进去的。”
两人跟着他走到船尾,孟潮生撬开一块松动的钢板,底下果然露出块巴掌大的星铁,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在星光下泛着冷光。林素微指尖刚触碰到星铁,脑海里突然闪过些碎片:昏暗的船舱、摇晃的油灯、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正将星铁敲进船底,嘴里念叨着“有它在,船就不会迷路”。
“这是……”她抬头看向君无痕,眼里满是诧异。
君无痕盯着星铁上的纹路,忽然道:“是玄爷爷的手法。他年轻时跑商队,总爱在船底嵌块星铁,说星铁认路。”他指尖抚过纹路,“我小时候听他说过,三百年前有次遇着星暴,整支商队就他的船漂了回来,靠的就是这块星铁引着星流方向。”
孟潮生咋舌:“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引路星铁’?难怪破妄号每次闯乱流都能避开暗礁,原来有这宝贝!”
说话间,破妄号突然轻轻晃了晃,甲板上的星砂被风吹得打起旋。林素微望向舷窗外,原本平静的星云突然翻涌起来,一道淡金色的光带从远处延伸过来,像条发光的河。
“是星轨!”孟潮生指着光带大叫,“传说中只有承载着‘归’愿的船才能看见的引路星轨!”
君无痕握住林素微的手,星露茶的温热还留在指尖:“看来,回音星在等我们了。”
林素微低头看着掌心的归一符印记,又看了看船底的星铁,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无论是归一符的“归”,还是星铁的“引”,亦或是羊皮卷上的残字,都在说一件事:所谓归途,从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带着所有经历过的痕迹,往心里认定的方向走。
破妄号缓缓驶入星轨,光带像层柔软的纱,裹着船身往前飘。林素微靠在栏杆上,看着君无痕和孟潮生在驾驶舱里调试航线,星铁的冷光、归一符的暖光、还有引擎的微光,在甲板上织成张温柔的网。
她忽然想起玄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当时只觉得普通,此刻却格外清晰:“船会老,人会走,但那些一起补过的船板、一起躲过的星暴、一起嵌进船底的星铁,会替我们记得——路不是走出来的,是带着念想铺出来的。”
风穿过船帆,带着星砂的气息,破妄号的影子在星轨上拉得很长,像条正在生长的路。林素微知道,前面的回音星藏着什么故事或许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身边的人、船底的星铁、掌心的暖意,都是往前走的理由。
孟潮生突然在驾驶舱喊:“素微姐,君哥,快看导航屏!回音星的岩层在发光,像是在回应什么!”
林素微和君无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她举起手,归一符的印记在星光下亮起,与船底的星铁遥相呼应。破妄号加速驶入光带深处,留下的航迹里,星砂落了又起,像无数个轻轻的脚印,缀在通往未知的路上。
甲板上的旧痕还在,只是此刻再看,倒像是时光特意画下的记号,提醒着:每一段路,都不会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