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袍邪道的身影如同鬼魅,仿佛直接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仅仅一步,便从数十米外瞬间出现在了顾临渊的面前。两者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檀香与腐朽气息的冰冷吐息。
幽绿色的烛光在他周身诡异地浮动跳跃,将他那张光滑惨白、雌雄莫辨的脸映照得如同博物馆里陈列的诡异面具,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残忍,牢牢锁定在顾临渊因极度紧张而有些苍白的脸上。
“嗬嗬……”令人牙酸的邪笑声再次响起,如同指甲刮擦着朽木,“你就是特调局这次派来处理事件的人?就派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对付我?”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面容一般诡异,时而尖细,时而低沉,仿佛有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充满了讥讽与不屑,“是你们特调局无人可用了,还是你觉得……自己是来送死的?”
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针,刺穿着顾临渊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巨大的实力差距带来的恐惧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四肢都有些发凉。他知道,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瞬杀。
逃!必须想办法逃!
但怎么逃?空间封锁?对付这只邪道恐怕连一瞬间都困不住!强行撕裂空间瞬移?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对《虚空衍界诀》的粗浅理解,那跟自杀没区别,大概率会迷失在空间乱流里。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惧,顾临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他抬起头,迎上那双非人的眼睛:“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既然横竖可能是个死,那……能让我问几个问题,死个明白吗?”
他一边说,脑子一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界力种子在体内微微震颤,感应着周围每一丝空间的波动,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或逃生路径。他甚至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视着身后的河面、两侧的芦苇丛,以及更远处黑暗的树林,评估着每一种逃跑方向的可能性,但每一种都显得希望渺茫。
那白袍邪道闻言,脸上的邪笑更盛,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他伸出那只涂着暗红指甲、苍白得不像活人的手,轻轻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这个动作在他做来显得格外诡异),用那重叠的声音说道:“问吧。反正你的消息也传不出去,这片区域已被我的‘幽冥鬼域’笼罩,莫说信号,便是一只苍蝇的魂魄也休想飞出去。”
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而且,你放心,我暂时……还不会杀你。”
不会杀我?
顾临渊心中猛地一松,随即又立刻紧绷起来!邪魔外道的话能信?恐怕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在等着自己!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你为什么要吸收无辜者的魂力?还要加害这些普通市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白袍邪道歪了歪头,动作僵硬而诡异,仿佛在模仿人类思考,“吸收魂力,当然是为了御鬼啊。”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目光瞥向顾临渊身后瑟瑟发抖的林晓月,“你后面那个小丫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一道‘驭鬼符’,便能化怨灵为利器,省时省力,岂不美哉?”
他随即又指向那四个如同傀儡般抬着轿子、站在水面上面如死灰的失踪者,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自以为是的“慈悲”?
“至于这几个人?”他邪笑道,“他们本就命不久矣,活着也是受苦。你看那个张老头,”他指向其中一个轿夫,“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到时候还不是一把火烧成灰?还有那个姓王的,生意破产,欠了一屁股债,老婆跟人跑了,早就没了活着的念头。还有另外两个,一个身患绝症,一个抑郁多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逻辑:“我帮他们摆脱了病痛的折磨,脱离了尘世的烦恼,以现在这种‘不朽’的状态继续‘存在’下去,难道不好吗?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放你妈的狗屁!”
顾临渊听完,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无名火直冲头顶,瞬间压过了恐惧!他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每个人都想活下去不假!但你问问他们,他们愿意以这种行尸走肉、失去自我意识、完全被你操控的状态‘活着’吗?!这他妈叫永生?这他妈叫永恒的折磨!与其像傀儡一样被你奴役,他们为什么不可以用生命中最后的时间去陪伴家人,去享受哪怕一丝快乐的时光?!你凭什么,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决定生死和存在的方式?!你这是在逆天而行!践踏生命!”
这一通怒骂,如同连珠炮般轰出,在死寂的河岸上回荡。
那白袍邪道脸上一直挂着的、仿佛面具般的邪笑,瞬间僵住,然后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到极致的冰冷。周围浮动的幽绿烛焰猛地一滞,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那四个抬轿的傀儡,吟诵声也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小屁孩……”邪道的声音不再带有丝毫戏谑,只剩下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教了。”
他缓缓抬起那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轻轻向前踏出半步,一股远比之前恐怖数倍的威压轰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巨山,压得顾临渊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全靠体内界力拼命支撑才勉强站住。
“上一个像你这样,满口仁义道德,对我说教的老头……”邪道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已经被我剥皮抽筋,魂魄挂在‘万魂血池’之上,日夜受怨火焚烧,永世……不得轮回!”
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我看,今天就把你和他,挂到一块儿去做个伴吧!”
话音未落,白袍邪道那只苍白的手掌已然抬起,五指如同鬼爪,掐动了一个诡异而繁复的法诀!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但顾临渊却瞬间感到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十度不止!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了恶意与痛苦的“声音”开始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哀嚎与诅咒!
“天眼术,开!”
顾临渊心中警铃大作,毫不犹豫地再次催动天眼术,眼中淡金光芒急闪!
下一刻,他看到了让他头皮炸裂、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惊悚一幕——
只见以那白袍邪道为中心,方圆数十米的范围内,不知何时,已然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黑色怨灵所充斥!
这些怨灵形态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身体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扭曲的黑色,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憎恨与疯狂!它们无声地嘶吼着,伸出扭曲的鬼爪,在空中疯狂舞动、盘旋,如同一片笼罩一切的、活着的黑色阴云!
而此刻,这片由无数怨灵构成的恐怖阴云,正随着邪道的法诀,缓缓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朝着顾临渊和林晓月包围过来!无数双充满了恶毒与怨恨的眼睛,在幽绿的烛光映照下,齐刷刷地、死死地盯住了他们!
顾临渊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周围是无数欲要将他撕成碎片的恶鬼。逃生的希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茫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