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面对着王烁咄咄逼人,许正很快便落入下风。
而此时,徐业出列替他的学生找场子了。
作为辅佐大乾帝国皇帝了十几年的百官之首,徐业一句话直接给王烁扣了三顶大帽子,把这位世家元老都是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丞相大人玩儿这么大吗?
好歹您也是朝廷元老,百官表率,还是寒门之中的读书人代表,您这一上来就这么扣帽子,这未免有点太不地道了吧?
王烁目瞪口呆,而刘宇也是有些愕然,似乎是没料到徐相如此生猛,上来就给王烁扣了三顶天大的帽子。
误国,误君,误民,这三条罪名虽然一般来说都是读书人随意指责别人的,但如果真的硬按照这个标准处罚,最轻那也得人头搬家。
所以这话一出,整个朝堂都惊呆了。
“陛下,徐相无端指责当朝大臣,随意罗织罪名,无视陛下不以言获罪之国策,臣,叩请陛下主持公道!”
王烁反应过来后也不跟徐业拉扯大直接就要让刘宇给个公道。
而有他带头,世家那些人自然是跟他同进同退,当场便是出列拜倒,山呼万岁。
见此刘宇也不好偏袒,先是让王烁等人平身,而后才看向徐业。
“徐相,王卿乃是朝中重臣,徐相如此指责,不知可有实据?”
徐业恭敬行礼,而后扫了一眼众臣,紧跟着肃然道:“陛下,诸位臣工……
本相弹劾礼部侍郎王烁,并非无端指责。
王大人方才以钱粮,将士等为理由反驳许大人出兵条议,看似为国为民,实则乃误国误民之举。
我不否认王大人所说钱粮之事的问题确实存在,但相比起来,这方面问题更严重的难道不是大周吗?
先前两国一战,大周不少精锐已然折损,而后诸国入侵,大周境内烽火骤起,疆土沦丧。
彼时乃我皇仁慈,止兵停战,这才让大周军队主力得以返回江南。
而今大周境内之外患,内乱虽然暂时平息,但其兵力亦有折损。
况且战后重建所需之物资本就数以百万计,再有南疆,川蜀各地守备都要抽离人手,所以而今大周无论是兵力还是钱粮亦或是士气都已到了最低谷。
此时若我大乾将士全线出击,何愁不能战而胜之?
况且,先前我陛下为江南百姓而求天,其仁德之心上感天地,下感黎民。
而今江南诸省,道之百姓何人不对我陛下感恩戴德,无不盼望王师早日南下一统九州,抚黎民于仁政,御强敌于国门。
九州一统,天下归一,此等盛事得益的不止百姓,更是扬我陛下威名于海外,留功业于青史的大事。
值此天时,地利,人和均在我大乾之时,若不出兵,更待何时?
王侍郎顾左右而言他,一门心思阻止我王师南下,岂不是误国,误君,误民之举?”
徐业可不是许正,虽然老头平时不与人为难,但一旦他开口,就连孛罗这位皇帝老丈人都头疼,更何况是王烁。
此时被徐业这般一说,王烁整个人都懵了。
“徐相,你……”
“王大人莫急,本相还未说完呢!”
徐业甚至懒得看王烁一眼,直接一抬手打断了王烁的反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王大人先前说,此时出兵会有损陛下威名?”
“难道不是吗?此时出兵,必然会陷我陛下于不……”
“有损便有损,但能使河山一统,天下安定,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便是损了陛下名声又如何?”
徐业根本不在这上面和王烁拉扯,直接就贴脸开大。
而这一句话,让整个朝堂都炸了。
“陛下,徐相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方才言语无状,臣许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他绝无半点不敬之意,还请陛下明断啊!”
许正被吓得一激灵,赶紧便是拜倒在地,拼命磕头。
而紧跟着的便是铁头陈宪。
“陛下,徐相年事已高,故思虑才多有不周,再有其一心为国,一时情急方才出言不敬,臣请陛下宽宥一二!”
“陛下,徐相一心为国,请陛下恕罪!”
紧跟着反应过来的便是寒门官员,这些人立刻便是出列替徐业辩解。
此时,甚至连一部分武将都是如此,其中还包括中书省右丞相,翊宸郡王孛罗。
看着这俩死对头居然战线统一,世家这群人哪里肯干,纷纷出列弹劾。
“陛下,徐相位极人臣却不思报效,言语之间对陛下更是毫无敬意,足可看出此人大奸似忠,臣请陛下下旨严惩,以正君威!”
“陛下,徐业倚老卖老,居功自傲,目无君父,勾连同党,竟于奉天殿上说出此等无父无君之语,这分明是要谋逆啊!”
“是啊陛下,徐业此人分明是脑后生有反骨,若是此人在朝,他日必反啊!”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昔日奸臣王莽未曾篡汉之时,尚且对汉天子恭敬,而今徐业对君父毫无敬意,竟至于当众侮辱,此等做派,纵是王莽,赵高之流亦不能相提并论啊!”
“陛下,我大乾出了国贼啊!”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日我大乾出了国贼,竟至于陛下受辱至此,臣等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今日陛下若是不惩治国贼,臣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以正臣职,以表忠心!”
“陛下,请诛国贼!”
一时间世家诸人纷纷跪地上奏,一个个哭天抢地,眼含热泪,那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仿佛真的就是一个个愿意为国赴死的忠臣孝子。
而此时,那请诛国贼的声音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把奉天殿都掀翻了。
面对着世家的请诛国贼的声音,寒门官员那些想要保住徐业的声音就太微不足道了,直接就被淹没了。
而面对着这极其不利的局面,徐业却是岿然不动,似乎根本不把这场面放在眼中。
而此时,刘宇也是对这场面有些无语,于是他把目光递给了徐业。
那眼神没有杀意,就只是传递了一个信息:先生,解决一下吧!
刘宇和徐业君臣同行十数年,相伴相知,彼此扶持,期间从未相疑,那默契自然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刘宇一个眼神徐业立刻就明白了,于是他也是点了点头。
“徐相,诸位臣工的话你可都听了,不知对此你如何辩解?”
刘宇咳嗽了一声,定了定调子,声音淡漠地说道。
“虽然你确实是为了国家社稷,但你方才所言也确实是有辱君上。
若是你无可辩解,那朕便要以咆哮朝廷,侮辱君父,诽谤同僚的罪名将你重处了!”
徐业恭敬行礼:“陛下,臣自有话说。”
“讲来!”
“陛下,诸位臣工……”
徐业依旧语气平静:“本相适才所言,确实有不敬君父之嫌,但本相所言莫非不是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我大乾江山吗?”
说着,徐业将目光投向那群世家老爷:“诸位也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学的是儒家典籍,读的是经史子集,奉的是先师孔圣,为的是社稷苍生。
此时,本相想问各位一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谁的话?”
徐业刚开始的话众人还都不屑一顾,但他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是齐齐色变。
那群武将读书少,还不理解这句话的含金量,但这些文臣可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纵然是世家之人那也是满腹经纶,就这样的话,他们谁不知道?
虽然这个时代孟子的地位还没有以后那么高,但谁敢对这位在儒家之中,地位仅次于先师孔圣的亚圣不敬?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不知道是多少读书人拿来劝谏皇帝的至理名言,但此时徐业却拿他来对付所有大臣!
对此,一时间,所有人都是哑口无言了。
让他们赞同徐业?
那可就是打自己的脸啊!
可要是反驳……
那可就是在反驳亚圣孟子了,这么大的罪名他们谁敢背?
所以一时间所有人都是选择了闭嘴。
但徐业还是不依不饶:“这句话在场诸公应该都熟记于心,但是本相想问一句,这句话你们谁是真的把它落实了的?”
众人依旧不答。
谁都知道,圣人的话不过是升官发财的敲门砖,谁会真的把这些话拿去用?
那不是脑子有病?
下一刻,徐业声音愈发肃然:“都没有!
你们都未曾做到!
不止是你们,甚至古往今来自圣人说出这话之后,往后千年无论王侯将相都未曾有人做到过。
对于他们,对于你们而言,百姓不过是你们的财富,社稷不过是虚幻飘渺的话语,只有君上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所以你们做的全都是君为重,社稷次之,民为轻!”
徐业一句话仿佛霹雳,无差别地轰在了所有人心头,让无论敌我阵营的人都是惊骇莫名。
不是,这种话……
这种话能说吗?
此时,徐业继续道:“你们做不到,可陛下他做到了!
陛下少年即位,十年立国,身居高位十数年,从来都以此标榜自身,未曾有一刻胆敢松懈,
若非如此,陛下安得为民求天,以至于凭白错过一统天下之机?
陛下安得宵衣旰食,只为天下百姓生计?
在陛下心里,民为最重,社稷次之,相比于天下归一,百姓安康,他自己的名声又算的了什么?
陛下贵为天子尚且如此,尔等又何敢以虚名而迫天子?
莫非大奸似忠乎?!”
徐业目光灼灼,所到之处所有人都纷纷避开目光,丝毫不敢与他对视。
这一刻,百官之首一个人压制了整个人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