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在车厢内弥漫。
陈天不再犹豫,立刻开始行动。
他放弃了相对舒适但目标明显的马车,换乘战马,与士兵一同疾驰。
五百亲兵在他的带领下,如同一把淬火的尖刀,沿着隐秘的小路,昼夜兼程,直插宁远。
途中,侯三的情报源源不断送达,虽然零碎,但逐渐拼凑出清晰的图景。
“国公爷,确认了!建虏主力八旗,加上科尔沁等部蒙古骑兵,总计约六万人,由皇太极亲自统领,已于三日前从盛京秘密出发!前锋已过广宁,目标直指……宁远!”
“宁远城内情况如何?”
陈天一边策马,一边沉声问道。
“宁远总兵金国凤已收到您的命令,正在加紧布防。但城内人心惶惶,关宁军其他各部……反应不一。锦州祖大寿回信表示遵令,但要求朝廷速发粮饷。山海关朱梅总兵已集结五千兵马,随时可动。但……吴三桂所部驻扎在宁远附近的几个堡垒,态度暧昧,尚未有明确回应。”
吴三桂……陈天目光微凝。
这个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如今还只是个手握部分关宁铁骑的青年将领,但其骑墙观望的性格,似乎已初露端倪。
“不必管他。传令给金国凤,告诉他,我五日内必到宁远!让他务必守住!同时,以我的名义,通告辽西所有将领,此战关乎国运,凡畏敌不前者、不听号令者、临阵脱逃者,本督有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是!”
四天半后,风尘仆仆、人困马乏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宁远城下。
此时的宁远城,已是战云密布。
城墙上旗帜招展,士兵来回奔跑,搬运守城器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的气氛。
看到陈天旗帜的出现,城头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和隐约的欢呼。
总督到了!
那个平定中原、被誉为“武圣”的陈国公到了!
这无疑给惶惶的人心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城门缓缓打开,宁远总兵金国凤带着一群将领快步迎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和一丝敬畏。
“末将宁远总兵金国凤,参见督师!”
金国凤抱拳行礼,他年纪约莫四十,面容粗犷,眼神里带着血丝,显然这几天压力巨大。
“金总兵辛苦了,城内情况如何?”
陈天没有废话,一边在众人簇拥下快步登上城墙,一边直接问道。
“回督师,建虏前锋游骑已出现在城外二十里处窥探,主力最迟明日抵达。城内粮草箭矢尚可支撑一月,但……兵力略显不足,能战之兵约一万二千人,其余多为辅兵和民壮。末将已按督师将令,坚壁清野,城外百姓皆已迁入城中或后方堡垒。”
陈天站在巍峨的宁远城头,举目远眺。
远方地平线上,尘土隐约可见,那是清军铁骑扬起的死亡烟尘。
他强大的神识能模糊地感应到那股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混杂着野蛮、杀戮和纪律的庞大气息。
“兵力足够。”
陈天语气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皇太极想趁我立足未稳,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他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些只会被动守城的明军将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一众神色紧张的辽东将领,其中包括了几位从附近堡垒赶来听令的吴三桂部将。
“本督知道,你们有些人心里在打鼓,觉得建虏势大,宁远危矣。”
陈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本督要告诉你们,此战,必胜!”
他指着城下:“皇太极劳师远征,欲行险招,此其一弊!他不知我军已获其情报,严阵以待,此其二弊!他以为我初来乍到,无法有效指挥关宁军,内部不和,此其三弊!三弊在手,他凭什么赢?”
众将闻言,精神稍稍一振。
“传我将令!”
陈天声音陡然转厉,“第一,神机营所有火炮,按我之前给的射表,调整诸元,覆盖城外主要通道和可能集结地!我要让建虏在攻城之前,先付出血的代价!”
“第二,所有弓箭手、火铳手,配备双倍箭矢弹药,分段防御,没有命令,不许浪费一矢一弹!”
“第三,组织城中青壮,协助运输物资,救治伤员,烧制金汁滚木!”
“第四,”陈天目光落在那几位吴三桂的部将身上,“你们立刻返回各自堡垒,告诉吴将军,他的关宁铁骑,不必守城。待我号令一出,从侧翼突击建虏攻城部队的软肋!若贻误战机,军法从事!”
那几位部将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抱拳领命:“末将遵令!”
陈天这番部署,既有稳守正兵,又有奇兵突袭,更重要的是,他将一支重要的机动力量交给了态度暧昧的吴三桂,既是信任,也是考验,更是将他绑上自己的战车。
吴三桂若想保存实力作壁上观,战后陈天就有充足的理由收拾他。
一道道命令下达,整个宁远城像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陈天的到来,不仅带来了援兵,更带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一种冷静、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大气场。
这种气场感染了守军,混乱和恐慌被逐渐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决死之心。
第二天,黎明。
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最终化为震耳欲聋的轰鸣!
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席卷一切的蝗虫,铺天盖地而来!
八旗精锐!
蒙古铁骑!
旌旗如林,刀枪如雪,冲天的煞气混合着野蛮的呼啸,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宁远城墙!
皇太极,来了!
他身着黄色盔甲,位于中军大纛之下,目光阴沉地望着那座仿佛亘古永存的坚城,以及城头那道虽然渺小、却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挺拔身影。
“陈天……你果然来了。”
皇太极喃喃自语,随即挥手下令,“进攻!不惜一切代价,今日之内,给我踏平宁远!”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划破长空!
数以万计的后金步兵,扛着简陋的云梯、盾车,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宁远城墙发起了第一波凶猛的冲击!
蒙古骑兵则在两翼游弋,用精准的骑射压制城头。
大战,瞬间爆发!
“放箭!”
“开炮!”
城头上,明军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早已校准好的火炮发出震天的怒吼,实心铁球呼啸着砸进后金冲锋的队伍中,犁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缺口!
然而,后金军悍勇异常,踩着同伴的尸体,冒着箭雨炮火,疯狂地涌到城下,架起云梯,开始攀爬!
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砸落,烧沸的金汁散发着恶臭泼洒而下,城下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天没有亲自出手,他如同定海神针般立在城楼最高处,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场。
他的神识笼罩着城墙内外,敌我双方每一个细微的变动都清晰反映在他脑海中。
“左翼第三段城墙,压力增大,调一队预备队上去!”
“右翼火炮装填过慢,督战队上前,延误者斩!”
“注意敌军楯车,用火油弹对付!”
他的命令通过亲兵和旗号,精准地传达到各个防御节点。
在他的指挥下,宁远守军虽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阵线却始终稳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皇太极在远处观战,脸色越来越难看。
明军的抵抗顽强得出乎意料,指挥调度更是流畅得不像话,完全没有新帅上任的滞涩和混乱。
陈天,依旧强悍如斯!
“让巴牙喇上!突破一点!”
皇太极咬牙下令。
巴牙喇,白甲兵,后金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
数百名身披重甲、如同铁塔般的白甲兵投入战场,他们顶着盾牌,挥舞着重兵器,强行登城!
顿时,好几处城段压力陡增,出现了险情!
“是时候了。”
陈天眼中寒光一闪,对身边的赵虎道,“发信号!令吴三桂出击!攻击敌军攻城部队右后侧,那里是蒙古仆从军和汉军旗的结合部,最为薄弱!”
“是!”
三支红色的响箭带着尖锐的啸音,冲天而起!
在距离宁远数里之外的一片丘陵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吴三桂,看到了天空的信号。
他年轻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有犹豫,有挣扎,但最终被狠厉所取代。
“妈的,拼了!儿郎们,随我杀!”
他猛地拔出战刀,一马当先,率领着三千关宁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侧翼狠狠撞入了皇太极大军的右后肋!
关宁铁骑,天下精锐!
他们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了清军的预料!
蒙古仆从军和汉军旗的结合部瞬间被撕裂,人仰马翻,一片大乱!
正在全力攻城的清军主力,侧翼突然遭到凶猛打击,攻势顿时一滞,阵型出现了混乱!
“好机会!”
陈天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身形如电,直接落入攻城清军最密集的区域!
“死!”
元丹境后期的磅礴修为轰然爆发!
陈天甚至没有动用兵器,双拳齐出,拳风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所过之处,清军重甲步兵如同纸糊的般,纷纷筋断骨折,倒飞出去!
他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扑那面代表着巴牙喇指挥官的旗帜!
“保护额真!”
周围的巴牙喇精锐惊骇欲绝,拼死阻拦。
但一切都是徒劳!
陈天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们的反应,一拳轰出,直接将那名彪悍的巴牙喇额真连人带甲轰成了漫天血雾!
主将瞬间被杀,凶悍如巴牙喇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恐慌!
“杀!”
“建虏败了!”
城头上的明军见此情景,士气暴涨到了顶点!
在金国凤等将领的带领下,竟然发起了反冲锋!
侧翼有关宁铁骑搅局,正面城头明军反扑,核心精锐巴牙喇被陈天一人杀得溃不成军……整个清军攻势,彻底崩溃了!
“鸣金收兵!快!”
皇太极看得目眦欲裂,心痛得几乎滴血。
巴牙喇是他的心头肉啊!这一下就损失了近百人,还有一个额真!
清军如同潮水般退去,丢下了满地的尸体和器械。
宁远城下,尸横遍野,硝烟弥漫。
城头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无数道狂热的目光,聚焦在那个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中、衣甲染血却傲然挺立的身影上。
“万胜!”
“督师威武!”
陈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仓皇退去的清军,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这只是第一战,击退了皇太极的突袭,但远未伤其筋骨。
他抬头,望向清军退走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皇太极,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你在辽东的好日子,到头了。
陈天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城头欢呼的将士,以及那些看向他眼神已然不同的辽东将领,包括刚刚率军返回、身上带着斑驳血迹和征尘的吴三桂。
他知道,经此一役,自己算是在这辽西前线,初步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