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锦年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少女的体重很轻，带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撞进怀里时，像只受惊的小鹿，身体都在发颤。
阿桃显然没料到会被他接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看清眼前的人是司锦年，脸“唰”地一下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
“放开我！你这个坏人！”她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想推开他，两条麻花辫甩来甩去，差点抽到他脸上。
司锦年皱了皱眉，松开手。
阿桃一落地，就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像只防备着猎人的小兔子。她的裙子上沾了不少泥土和花瓣，辫子也散开了一缕，看起来有些狼狈，可那双眼睛里的厌恶和警惕，却丝毫未减。
“你……你早就看见我了？”她咬着牙问，声音有点发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司锦年没回答，反而问：“你偷看的几天，被发现可是要被抓的？”
阿桃被吓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道：“你少骗我，我什么都没干，看风景不行啊！”
看风景？呵，小样，若是在军营，小姑娘绝对免不了被抓，不过他一个现代人，对这些看得没那么重，小孩儿，能弄出什么名堂，不过吓一吓她玩玩而已。
司锦年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趟幽谷村之行，或许不会那么枯燥了。
司锦年用树枝打了打她的头，向前走说道:“后面训练会涉及到机密，不准再来了，真被抓了，可是要挨四十大板的，谁也救不了你。”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不是吧！这么严重的吗？可看人已经走远，只好先准备回家了。
朱雀大街的“醉仙楼”刚上了新酿的梅子酒，酸甜的香气顺着雕花木窗飘出来，引得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多闻两口。
三楼的雅间里，三盏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鹿晏弘仰头饮尽杯中酒，梅子的酸混着米酒的甜滑过喉咙，他咂咂嘴，看向对面的季青临：“季大人，这酒如何？我听掌柜说，是用今年新摘的青梅泡的，得窖藏三个月才出这滋味。”
季青临放下酒杯，指尖沾了点酒渍，淡淡道：“不错，鹿大人的品味自是高雅。”他如今已经可以很好的处理这些事情，这次若非鹿晏弘和江执墨一左一右拉着他来，恐怕此刻还在府里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
江执墨在一旁笑了，他摇着折扇，看向鹿晏弘：“你呀，也别为难季大人了。他这大忙人，能陪咱们坐在这里喝酒，就已是给足了面子。”
鹿晏弘一笑，他这人骨子里带着世家子弟的高傲，一向看不起底下人，不像季青临那般深沉，也不像江执墨那样通透，现在却偏偏喜欢凑这两人的热闹。尤其是近几个月，跟着季青临在朝堂上共事，他心里对这位年轻的大人，早已没了最初的轻视，反倒多了几分佩服。
三个月前，季青临被安排刚入中枢时，满朝文武没几个看好他。毕竟太年轻了，才二十，比起那些熬了几十年才混到高位的老臣，实在显得毛躁。鹿晏弘当时也觉得，这不过是萧大人破格提拔的年轻人，多半是纸上谈兵，撑不了多久。
可事实却打了所有人的脸。
先是处理稷州下一带的江南水患，户部和工部互相争强功，吵了三天都没拿出个章程。季青临一句话没说，带着两个幕僚去了趟江南，回来后扔出一本厚厚的账册，把这些年治水款项的漏洞扒得干干净净，又拿出一套详尽的分流方案，条理清晰，连那些最挑剔的老臣都挑不出错处，还是萧大人亲自夸奖了一句不错，要知道，萧大人一般可不轻易夸人。
再是上个月的底下几个小城的科举舞弊案，因为地方小，牵扯到好几位重臣，一时被人遮掩，突然被底下一个妇人给上报到京城，谁都不敢碰这烫手山芋。季青临却直接把卷宗摆在御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条条核对笔迹，一个个传唤证人，硬是把幕后主使揪了出来，手段干净利落，连陛下都赞了句“有担当”。
鹿晏弘看着眼前这个从容品酒的年轻人，心里感慨万千。从最初面对弹劾时的略显生涩，到如今应对朝堂纷争时的游刃有余，这短短几个月的变化，足以让任何人刮目相看。
他想起自己的堂哥鹿瑾琛，不仅和文臣萧大人，武将霍将军，以及陛下一同长大。他们四人一同打拼天下，互相照应，才有了鹿家如今的风光。
鹿晏弘端起酒杯，又给季青临满上：“季大人，我敬你一杯。”
季青临抬眸看他，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这杯酒，敬你上个月处理舞弊案时的魄力。”鹿晏弘语气诚恳，“说实话，那几个老狐狸，我看着都头疼，你却能一针见血，佩服。”
季青临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依旧是那句：“分内之事。”
江执墨在一旁看得有趣，摇着扇子道：“鹿大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看向季青临，笑得意味深长，“季大人，你可别被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骗了，他这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呢，也是为之前的事做了交代。”
鹿晏弘被说破心思，也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点头：“江御史说得是。我鹿晏弘性子直，不喜欢弯弯绕绕。季大人是个能让我感到敬佩的人，之前对你多有偏见，还望季大人不要计较，跟你共事，痛快。我就想，往后在朝堂上，咱们能多些照应。”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堂哥常说，朝堂如战场，一个人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能有个知根知底、本事相当的朋友，路才能走得稳。”
这番话说得坦诚，没有丝毫谄媚，倒像是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
季青临握着酒杯的手指顿了顿。之前为了急于成就，行事有些过了，在朝堂上倒是挡了不少的事，能得鹿晏弘这样的背后有大家族支持的人的示好，并非坏事。何况鹿家家主可是和帝王有颇有交情，若能结交，对他日后的上升之路，或许能省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