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黄沙，拍打在雁门关的城楼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司锦年站在垛口边，手里攥着一封刚拆封的信，信纸边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是沈念安那带着几分江湖气的洒脱笔锋。
“沧州有变，速做准备。御驾将行，需你我二人策应左右。”
短短二十个字，却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司锦年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擦拭长枪的秦观，扬了扬手里的信纸：“念安的信。”
秦观抬起头，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一道刀疤——那是三年前跟着御宸乾平定豫州时留下的。他放下长枪，大步走过来，接过信纸扫了一眼，眉头瞬间拧了起来：“沧州？陛下要对沧州动手了？”
“不止。”司锦年指尖点了点“御驾将行”四个字，“陛下要亲征。”
秦观瞳孔微缩。雁门关距离京城千里之遥，他们驻守在此已有两年，防备的是北境的蛮族，与沧州隔着三个州府，按说不该被卷入沧州之战。可沈念安特意送信来，还提到“策应左右”，显然这场仗的规模，比他们想的要大。
“沧州牧那老狐狸经营百年，从不服软，怎么突然成了陛下的目标？”秦观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而且念安特意让我们准备，难不成沧州的仗，会牵扯到北境？”
司锦年没说话，只是看向关外连绵的荒漠。他和秦观、沈念安，还有季青临他们，本是异世同路人，穿到这个时代后，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季青临在朝堂钻营，沈念安跟着御宸乾，而他和秦观，则选择了投笔从戎，凭着现代人的战术知识，在边关闯出了些名堂，如今已是雁门关的正副守将。
“不管牵不牵扯，念安的话不能不听。”司锦年将信纸折好，塞进怀里，“她在陛下身边，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沧州之战，恐怕不简单。”
秦观点头，转身走到城墙边，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上，对着远处的沙丘虚射了一箭：“御驾亲征，京中必定空虚。鹿家那帮人会不会趁机作乱？还有季青临，他在京城能稳住局面吗？”
“季青临心思深，应该能应付。”司锦年道，“倒是鹿家……听说鹿瑾琛和陛下是发小，性子乖张得很，就怕他在京里添乱。”
他们虽在边关，却也听过鹿家的名声。那是盘根错节的世家之首，鹿瑾琛更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半年前还派人追杀过季青临，若在御宸乾离京时再生事端，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京里，先顾好咱们这边。”秦观放下弓箭，语气沉了下来，“念安让我们策应，说明沧州之战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北境的蛮族最近也不老实，频频在边境试探，万一他们趁着咱们分兵沧州时南下……”
司锦年点头：“你说得对。传我命令，即刻起，雁门关进入戒备状态，增派巡逻队，密切监视蛮族动向。另外，让人备五十匹快马，挑选精锐，随时准备南下支援沧州。”
“五十匹够吗？”秦观皱眉，“沧州距离雁门关千里，就算快马加鞭，也得走十日。”
“先备着。”司锦年看向南方，目光深邃，“念安只说‘策应’，没说具体要多少人，说明陛下暂时还不想让北境兵力大调。我们先做好准备，等后续命令。”他顿了顿，补充道，“再派几个机灵的斥候，乔装成商人，去沧州边境打探消息，尤其是……看看季青临他们有没有动作。”
秦观明白他的意思。沈念安在信里没提季青临，可他们都清楚，季青临在京城势力不小，又是锦衣卫指挥使，沧州之战，他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他们这些穿越者，不管走了多少条路，骨子里总还有着一丝牵绊。
“好。”秦观应下，转身就要去安排，却被司锦年叫住。
“等等。”司锦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铜哨，递给秦观，“这个你拿着。若是蛮族真的异动，或是沧州那边有急情，就吹这个哨子。”
这铜哨是他们几个穿越者刚重逢时做的，音色特殊，能在十里内传递信号，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联系方式。
秦观接过铜哨，攥在手心，沉甸甸的：“你呢？”
“我去趟粮仓。”司锦年道，“算算存粮，若是真要支援沧州，粮草得跟上。”
秦观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楼，很快，城楼上便响起了他沉稳的号令声，原本有些松懈的士兵们瞬间绷紧了神经，整座雁门关仿佛一头苏醒的巨兽，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司锦年站在垛口，再次看向南方。风里似乎还带着沈念安信纸上的墨香，那字迹里藏着的急切，他能感受到。
沧州……御宸乾……鹿瑾琛……季青临……还有他们这些散落在各处的穿越者……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征伐。更像是一场席卷了九州的风暴，而他们每个人，都被卷在了风暴中心。
他不知道沈念安在京城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沧州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藏着多少暗流。
沈念安回到永宁侯府时，天已擦黑。刚进角门，就闻见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混着淡淡的酒气从正厅飘来，驱散了她一身的宫闱寒气。
“念安回来啦！”顾楠妤最先迎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酱肘子，油乎乎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就等你了，再不来季青临那瓶竹叶青就要被于彩铃偷喝光了。”
正厅里暖意融融，八仙桌上摆满了菜，酱肘子、红烧鱼、醉蟹……都是些江湖气十足的硬菜，显然是特意按她的口味备的。季青临坐在主位，穿着常服，少了朝堂上的锐利，多了几分随和；于彩铃正抱着个酒坛，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见她进来，眼睛一亮：“可算回来了，快来陪我喝两杯！”
沈念安脱了沾着夜露的披风，挨着于彩铃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块肘子：“还是侯府的厨子对我胃口，宫里的菜精致是精致，就是没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