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又黑又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火折子的光只能照亮身前三尺,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还夹杂着低沉的喝骂。
“是秦大哥他们!”于彩铃眼睛一亮。
沈念安却按住她,示意她噤声。那声音里除了秦观他们的怒喝,似乎还有别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惨叫,而且不止一个。
两人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石室,显然是密道的中转站,秦观正带着十几个士兵与一群黑衣蒙面人缠斗。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有士兵的,也有蒙面人的,血腥味浓得呛人。
“秦大哥!”于彩铃喊了一声,拔剑冲了上去。
沈念安也没怠慢,软剑如灵蛇出洞,直取一个正偷袭秦观的蒙面人。那人身手不弱,挥刀格挡,火花四溅。沈念安手腕一翻,剑势陡变,贴着刀面滑向他的咽喉,同时左手弹出两枚青线蛊。蒙面人只顾着挡剑,没防备下三路,腿一软跪倒在地,被沈念安一剑封喉。
“你们怎么才来?”秦观砍倒一个敌人,喘着粗气问,左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显然已经激战了许久。
“前殿出了点岔子。”沈念安一边应付着冲上来的蒙面人,一边问,“这些人是哪来的?”
“不知道!”秦观一刀劈开一个蒙面人的脑袋,“我们刚到这儿就被埋伏了,对方像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招式路数……有点像峦州的死士!”
峦州?沈念安心里一沉。御宸乾说过沧州牧与峦州往来密切,看来峦州不仅派了谋士,还派了死士助战!
“别恋战!先冲去军械库!”秦观大吼一声,率先朝着石室深处的通道冲去。
沈念安和于彩铃护在两侧,三人且战且退。蒙面人死战不退,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明明砍中了要害,却依旧能往前冲几步,显然是服了某种禁药。
“这些人不对劲!”于彩铃砍倒一个蒙面人,却被对方临死前抱住腿,咬得鲜血淋漓,“他们不怕死!”
“是峦州的‘血煞’!”秦观脸色凝重,“用活人炼制的死士,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他猛地推开沈念安,替她挡了一记劈来的重刀,“噗嗤”一声,刀身没入他的后背,深可见骨!
“秦大哥!”沈念安目眦欲裂,软剑脱手飞出,刺穿了那蒙面人的咽喉。她冲过去扶住秦观,只见他后背的伤口血流不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别管我……”秦观咳出一口血,指着通道深处,“快去……军械库……午时三刻……”
“我带你一起走!”沈念安想背起他,却被秦观按住手。
“来不及了!”秦观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和一个油布包,里面是硫磺和硝石,“你们拿着这个,去炸军械库!我带剩下的人拖住他们!”他对着剩下的士兵吼道,“给我顶住!”
士兵们红着眼冲上去,与蒙面人绞杀在一起。
“走啊!”秦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了沈念安一把。
沈念安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浴血奋战的士兵,咬了咬牙,拉起于彩铃:“我们走!”
两人转身冲进通道,身后传来秦观的怒吼和兵器碰撞的巨响,还有……死士临死前的嘶吼。于彩铃一边跑一边掉眼泪,沈念安紧紧攥着手里的油布包,指节泛白,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通道尽头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铁器碰撞的声音——那是军械库的方向。
沈念安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湿痕。
秦观用命给她们铺的路,她们不能辜负。
午时三刻快到了。
军械库的大门,就在前方。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冲进通道的瞬间,石室角落里,一个重伤的蒙面人挣扎着抬起手,对着墙壁上的一个铜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了下去——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密道里回荡,穿透石壁,传向了沧澜城的深处。
沧州牧的府邸里,正坐在寿宴上的沧州牧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大人?”身旁的柳先生(峦州派来的谋士)低声问。
“军械库有异动!”沧州牧厉声道,“传我命令,关闭所有城门,全城搜捕!另外,让城北大营的沧子昂,立刻带兵包围灵虚寺!”
一场更大的围猎,悄然拉开了序幕。
通道尽头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沈念安和于彩铃踉跄着冲出,眼前豁然出现一座通体由青条石砌成的巨大建筑,约莫有三层楼高,墙面光滑如镜,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唯有正中央一道两丈宽的铁门,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死死守着门后的秘密。
铁门上挂着的锁,与其说是锁,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铜制机关——足有半人高,表面布满了交错的齿轮和铜销,每个齿轮上都刻着细密的刻度,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这怎么解?”于彩铃看得直咋舌,她见过复杂的锁,却没见过把整面墙都当成锁芯的。
沈念安没说话,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铜齿。她在苗疆时学过机关术,知道这种齿轮锁的关键在于找到刻度的对应规律,可眼前这锁的齿轮足有三十六个,彼此咬合,错一丝便是死局,显然是高人所制。
“啧啧,真是没想到,御朝竟派了两个小丫头来送死。”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沈念安猛地回头,只见十几个黑衣死士簇拥着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男人面容瘦削,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正是秦观提到的柳先生——峦州派来的谋士。
他身后跟着的死士,比刚才密道里的更多,个个眼神空洞,手里的长刀还在滴血,显然是刚从石室内杀出来的。
“你的同伴呢?”柳先生扫过两人,目光落在她们沾血的衣袍上,“不会是死在密道里了吧?也是,凭你们这点本事,也想动沧州的军械库,未免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