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跑运输,虽说是得了李厂长的默许,但终究没个正经手续,算是无证经营。
这要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往小了说是罚款扣货,往大了说,判他个投机倒把,也不是没可能!
不行!
她不能让陆承出事!
“哥,你快去套牛车!我们现在就去县城!”
江然当机立断。
“然然,你别冲动!”
闻讯赶来的江卫国一把拉住了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事,不是咱们能掺和的!你一个姑娘家,去了能干什么?!”
“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江然的眼圈都红了,“他...他是为了我,为了咱们家,才去跑运输的!”
“我知道!”
江卫国低吼一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也全是血丝跟焦虑。
“可你现在去了,就是自投罗网!他们明摆着就是冲着你来的!”
“爸,我...”
“都别吵了!!”
一直沉默的刘桂芝突然开了口。
她擦了擦眼泪,看着丈夫和儿女,声音虽然还带着颤,却异常坚定。
“卫国,你忘了?咱们不是没人!”
“李厂长...还有那个周主任!他们都是省里的大领导!陆承这事,也是为了给他们日化厂运货,他们能不管吗?!”
刘桂芝的话一下点醒了江然。
对啊!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现在可不是孤军奋战了!
她的背后,还站着县日化厂,站着省供销社!
“妈,你说得对!”
江然的眼睛瞬间亮了,“我这就去找李厂长!”
“我跟你一起去!”
江默二话不说,推着自行车就要走。
“等等!”
江卫国却拦住了他们。
他看着女儿那张写满了焦急的小脸,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们俩,都别去。”
“这事,我去。”
江卫国从墙上取下了那件他只在最重要场合才舍得穿的,洗的发白的旧军装,一件一件,郑重的穿在身上。
他又从箱底,翻出了那枚褪了色的军功章,小心翼翼的别在了胸前。
当他做完这一切再站起身时,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跛了脚的乡下老农,而是一个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有着钢铁般意志跟脊梁的共和国老兵!
“爸……”
江然看着父亲那挺的笔直的背影,眼眶又湿了。
“在家等着。”
江卫国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这一夜,对江家人来说无比的煎熬。
江然坐在缝纫机前,却一个针脚都踩不下去。
她的脑子里全是陆承那张冷峻的脸,还有他被那群穿着制服的人带走的画面。
她不敢想,他会遭遇什么。
这个年代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一顿毒打,都是轻的。
万一...万一真给他定个什么罪...江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的她喘不过气。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院门外才传来一阵熟悉的牛车声。
江然一个激灵,疯一样的冲了出去。
是江卫国回来了。
可牛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江然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爸,陆承他...”
“人没事。”
江卫国从车上跳下来,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却亮的吓人。
“李厂长连夜托人去打听了,是运管站的一个副站长,姓钱,跟那个张富贵是拐着弯的亲戚。就是他使的绊子。”
“人呢?放出来了吗?”
江然急切的问。
“没那么容易。”
江卫国摇了摇头,脸色又沉了下来。
“那个钱副站长,咬死了说陆承是无证经营扰乱市场。货扣了,人也关着。李厂长找了好几层关系,连县里的领导都惊动了,可那个姓钱的,就是不松口。”
“不过……”
江卫国话锋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递给江然。
“那个钱副站长,托人带话说...想请你去吃顿饭。”
“他说,只要你肯赏光,陆承的事,都好商量。”
江然看着那张制作精美的请柬,心里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冲着她来的!
“我去。”
江然想都没想就开口。
“胡闹!!”
江卫国想都没想就拒绝,“你一个姑娘家,去赴这种宴,那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江然的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他们既然点名要见我,就是把陆承当成了筹码。我要是不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陆承。”
“可是……”
“爸,你放心。”
江然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是想请我吃饭吗?”
“那我就去会会他。”
“我倒要看看,他这顿饭,到底有多难吃。”
三天后,县城最大的国营饭店,红星饭店。
二楼最豪华的包间里,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坐立不安的等着。
他就是运管站的副站长,钱富。
今天,他特意包下了整个二楼,就是为了等一个贵客。
“钱哥,你说那小娘们,真能来?”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是他的心腹,也是这次扣下陆承的执行人。
“她敢不来?”
钱富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满脸的志在必得。
“她那个相好的,还在我手里攥着呢。我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那小娘们要是不想让他下半辈子都在牢里捡豆子,就得乖乖的来见我。”
“还是钱哥您高明!”
尖嘴猴腮的男人连忙拍着马屁,“这叫...敲山震虎!”
“哼。”
钱富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再有点本事,还能翻出我的五指山?”
他这次,不光要替自己的表外甥张富贵出这口恶气。
他还要把那个所谓的洁肤宝的方子,从那丫头手里给撬出来!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身姿窈窕的姑娘,出现在了门口。
钱富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钱富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水灵的姑娘。
不是那种城里女工的干瘦,也不是乡下丫头的粗糙。
她就像山泉水里泡大的,皮肤白的能发光,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像两汪深潭,看的的人心痒。
特别是她身上那股子劲儿,明明穿着最时髦的裙子,却一点都不显得轻浮,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冷跟贵气,让人想征服。
咕咚。
钱富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
“你就是...江然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