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暗潮第5章:地宫惊魂
黑暗,如同从千年寒潭中舀出的潮水,带着刺骨的湿冷,瞬间将两人彻底吞没。地宫入口上方传来的引擎轰鸣和“鬣狗”们粗野的吆喝声,如同擂响的战鼓,每一声都重重敲打在林蔓紧绷的神经上。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霍清辞,踉跄着冲下陡峭的坡道,鞋底在湿滑的泥土上打滑,好几次差点两人一起滚下去。直到拐过第一个直角弯,入口处微弱的天光被厚重的土壁彻底阻隔,她才敢猛地停下脚步,后背死死抵住冰冷潮湿的甬道壁,剧烈地喘息着,肺叶像是要炸开一样。
“咳咳……嗬……嗬……”霍清辞的咳嗽声在逼仄的甬道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他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林蔓身上,冰冷的皮肤下,肌肉因疼痛而剧烈颤抖。地宫深处那股混合着腐朽木料、潮湿苔藓和陈年尘土的气息,似乎刺激到了他肩腿处的伤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胸腔起伏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们……进来了吗?”林蔓侧耳紧贴着冰凉的土壁,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说话。土壁传来细微的震动,脚步声、金属工具碰撞的叮当声、还有“鬣狗”们粗鲁的对话声,正断断续续地从上方飘下来——显然,那伙亡命徒已经发现了废墟的异常,并且很可能注意到了被撬动过的地宫入口石板。
“暂时……没有……”霍清辞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说一个字都要牵动喉咙的伤口。他强撑着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指向甬道深处漆黑的方向,“往里走……前面有……岔路……能躲……”
林蔓不敢耽搁,迅速从背包侧袋掏出最后一根荧光棒,用力弯折。“嗤”的一声,幽绿色的微光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眼前几步路。她搀扶着霍清辞,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地宫深处摸去。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滑,偶尔能踩到散落在地上的碎石,发出“咔嚓”的轻响,在死寂的甬道中格外突兀。空气越发阴冷污浊,吸进肺里都带着沉甸甸的湿气,让林蔓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果然,前行了大约五十多米后,甬道出现了明显的分叉。左边的岔路水平延伸,顶部越来越低,隐约能看到前方有模糊的轮廓;右边的岔路则继续向下倾斜,耳边传来更清晰的“滴答”水声,显然通往更深的地下水源。
“走左边……”霍清辞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扫过两个岔路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右边是……死路,只有水潭……”
林蔓依言拐入左侧岔路。这条甬道果然更加狭窄低矮,她必须弯着腰才能通行,霍清辞则需要她半扶半抱才能前进。又走了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大约十平米的石室,看起来像是当年的储藏室。里面散落着几个早已腐朽的木箱,一碰就碎成木屑;墙角堆着几片破碎的陶罐残片,还有一个用石块垒砌的、早已干涸的蓄水池,池壁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
“就在这里……熄灯……”霍清辞的声音带着极致的疲惫,身体顺着石室的墙壁滑坐在地,脸色在荧光棒的绿光下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
林蔓立刻掐灭荧光棒,黑暗瞬间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石室中回荡。极致的寂静里,上方入口处传来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能听到有人在用铁锹撬动石板的“哐当”声,还有粗鲁的对话声断断续续飘下来:
“妈的,这石板怎么这么沉?这鬼地方真能藏人?”
“你懂个屁!脚印到这就没了,除了下面还能去哪?头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姓霍的,抓活的赏钱翻三倍!”
“小心点!这地宫看着年头不少,别塌了把咱们埋这儿!”
“怕个鸟!咱们‘鬣狗’什么时候怕过死人?下去搜!”
是“鬣狗”!他们果然是冲着霍清辞来的!林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粗树枝,另一只手摸向腰后别着的匕首——那是霍清辞给她的军用匕首,锋利却短小,在这种近距离搏杀中聊胜于无。霍清辞的状态极差,连站立都做不到,根本无力再战,一旦被发现,两人都得死。
时间在死寂的紧张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上方传来有人顺着甬道向下爬的声音,粗糙的手掌摩擦土壁的“沙沙”声、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宫里不断回荡,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林蔓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将身体紧紧贴在石室最内侧的阴影里。黑暗中,她能感觉到霍清辞的手轻轻覆上了她握着匕首的手腕,冰冷的手指微微用力,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示意她稍安勿躁。
脚步声在岔路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领头的人在犹豫。接着,一道刺眼的手电光柱扫了过来,从石室的入口处划过!光线在门口的碎石上停留了几秒,林蔓甚至能听到外面“鬣狗”粗重的呼吸声,闻到他们身上飘来的浓烈汗味和硝烟味。
她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清醒了几分。
万幸,那道手电光很快移开了。“左边岔路太窄,不像藏人的地方,去右边!”外面传来一个粗嗓门的命令。接着,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右侧的岔路去了,手电的光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林蔓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她刚想松口气,却感觉到霍清辞轻轻摇了摇头,黑暗中,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浓墨,带着一种警惕的冷静——危机尚未解除。
果然,没过多久,右侧的甬道里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还有几声沉闷的枪响,子弹打在石壁上,发出“噼啪”的火花声。“妈的!下面是个水潭!深不见底,没人!”
“搜!仔细搜!别放过任何角落!说不定藏在水里了!”
“搜个屁!水这么凉,人藏里面早冻死了!撤!上去守着!不信他们能一直躲在里面当耗子!”
杂乱的脚步声开始往回撤,伴随着骂骂咧咧的抱怨声,最终渐渐远去,消失在入口方向。地宫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远处水潭方向偶尔传来几声“鬣狗”的枪响,像是在发泄不满。
但林蔓和霍清辞都清楚,“鬣狗”并没有离开。他们肯定在地面入口处布下了埋伏,守株待兔。他们被困住了,成了瓮中之鳖。
“现在……怎么办?”林蔓压低声音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地宫里没有食物,虽然水潭里有水,但霍清辞的伤势根本拖不起,静滞光束造成的伤口如果不能及时处理,迟早会蔓延到心脏。
霍清辞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了片刻,似乎在积攒说话的力气。然后,他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指向石室角落那个干涸的蓄水池,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确定:“池底……有东西……”
林蔓一愣,借着重新点燃的荧光棒微光,摸索着走到蓄水池边。蓄水池不大,直径只有一米多,深度不足半米,底部是坚硬的青石板,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尘土和苔藓。她蹲下身,用手仔细摸索池底的每一寸地方——当指尖触到池底中央时,果然摸到一块边缘微微凸起的石板,比周围的地面低了半指,还能感觉到轻微的松动。
她心中一喜,立刻用尽全力撬动石板。石板不算太重,被她撬起一道缝隙,接着她双手扣住边缘,猛地一掀,石板“哐当”一声翻倒在旁边,下面赫然露出一个巴掌大的、隐藏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水,也没有尘土,只放着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长条状的物体。油布是深褐色的,质地坚韧,看起来年代久远却依旧完好。
林蔓将物体取出,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质感,长度大约有半米,形状规整。她快步回到霍清辞身边,借着荧光棒的幽绿微光,小心地一层层揭开油布——当最后一层油布被掀开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里面是一把造型古朴、甚至有些简陋的弩!弩身是暗哑的玄铁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云纹,不是刻上去的,更像是金属自然生成的肌理;弩臂是某种深色的硬木,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紧绷的弩弦泛着银灰色的光泽,上面搭着一支同样黝黑的箭矢,箭杆笔直,箭头却闪烁着幽幽的蓝光,与霍清辞伤口上的静滞光束颜色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内敛深沉,透着一股森寒的杀意。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皮袋,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五支备用箭矢。
这把弩看起来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但保养得极好,机括部分没有一丝锈迹,弩弦紧绷有力,透着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握住弩身的瞬间,林蔓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与“星骸”碎片的波动隐隐呼应。
“这是……?”林蔓惊讶地看向霍清辞,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守陵人的地宫里,怎么会藏着这样一把武器?
“守陵人……的‘寂灭弩’……”霍清辞的目光落在弩箭上,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追忆,有凝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箭头……淬过‘寂灭苔’的汁液,那是守陵人特有的植物,能瞬间冻结生物的生命活性,就算是变异丧尸,中箭后也会在三秒内僵化。”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重要的是,它对‘星骸’衍生物……有奇效。‘掘墓人’的那些改造人,还有静滞光束造成的损伤,都能被它克制。”
寂灭弩?守陵人的专属武器?林蔓心中巨震。这把弩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守陵人早就留下的后手?霍清辞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会用吗?”霍清辞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的目光落在林蔓握着弩的手上,带着一丝期待。
林蔓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末世三年,她什么武器没接触过?弓箭、弹弓,甚至是自制的土炮,都比这把结构规整的弩难用。她试着将弩举起来,入手的感觉异常契合,仿佛这把古老的武器与她的手臂融为一体。她拉动弩弦,机簧顺滑无声,没有丝毫滞涩感;瞄准石室角落的一个陶罐,弩身平稳得像固定在支架上。
“好……”霍清辞似乎松了口气,身体又软了下去,靠在石壁上,声音更加微弱,“守住这里……争取……时间……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说完,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个一直打不开的金属小盒——就是他从青铜门后带出来的那个,材质与“墓碑”相似。他将小盒紧紧握在手中,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微弱,仿佛进入了某种类似龟息的自我修复状态,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林蔓看着他手中的金属盒,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寂灭弩和背包里的青铜匣子,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霍清辞似乎对这个地宫异常熟悉,他知道岔路的情况,知道蓄水池下有暗格,甚至知道寂灭弩的用途。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需要时间做什么?是要打开那个金属小盒吗?
但她没有追问。现在不是时候。
她将寂灭弩放在手边最容易拿到的地方,箭袋挂在腰侧,确保遇到危险时能第一时间取出箭矢上弦。然后她拿起那把军用匕首,在石室入口处的碎石堆后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如同最耐心的猎人,耳朵捕捉着地宫深处任何一丝异响,目光锐利地盯着来路的方向。
荧光棒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彻底的黑暗将她包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腐朽的木料味,还有一丝淡淡的、从霍清辞手中金属盒散发出的、类似檀香冷却后的奇异药味,清冽而醇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整个下午,地宫深处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浓稠。林蔓的耳朵已经适应了寂静,能清晰地听到远处水潭的滴水声,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还有霍清辞悠长的呼吸声。
突然,一直寂静的地宫深处,右侧那条通往水潭的甬道方向,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声响——不是水滴声,也不是“鬣狗”的动静,而是一种类似粗砂纸磨过岩石的“沙沙”声,又像是无数细爪在抓挠石壁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清晰!
林蔓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握紧了手边的寂灭弩!不是“鬣狗”去而复返,那声音……更像是某种多足的、体型不小的生物,在黑暗的甬道中爬行的声音!
地宫里……还有别的东西?!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直闭目调息的霍清辞,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握在手中的金属小盒突然发出“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盒盖向上弹开了一道不足半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清凉气息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石室里的腐朽气味。
霍清辞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转动,额角的青筋暴起,脸色在黑暗中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
地宫深处的“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还伴随着一种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像是毒蛇吐信,又像是某种生物在吞咽口水!
危机,来自内外两个方向,在这一刻,同时爆发!
(第四卷 第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