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遗落之境 第1章：陌生的曙光
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撕扯四肢百骸，那种钻心的剧痛刚如退潮般隐去，失重感便如深海漩涡般将林蔓彻底吞噬。她感觉自己成了狂风中的碎叶，在紫蓝交织的光怪陆离里翻滚，耳边全是刺耳的噪音碎片——有时是电流的尖鸣，有时是金属断裂的钝响，还有时像极远地方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嘶吼。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前一秒还是烈焰焚身的错觉，后一秒就坠入冰窟般的寒冷。唯有怀中那具躯体的冰凉触感，像根烧红的铁锚，死死将她即将涣散的意识钉在现实里。
霍清辞……
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咬破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反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这三个字是她的救命绳，是这片扭曲空间里唯一的坐标。
不知在色彩漩涡里漂流了多久——也许是心跳一次的瞬间，也许是耗尽一生的漫长。突然，身下传来一记石破天惊的撞击，“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她耳膜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顺着喉咙涌上一股铁锈味的酸水。
“呃……”
闷哼卡在喉咙里，她呛出满口带着血丝的涎水，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耳边的尖鸣还在继续，只是多了种规律的“嗒嗒”声，像某种液体正从高处滴落，砸在坚硬的物体上。
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叶，潮湿的霉味混着浓重的金属锈蚀气，刺得她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下，肋骨都像被钝刀劈砍，之前战斗留下的旧伤更是疼得钻心。她想抬手撑起身，却发现四肢软得像泡发的棉花，连转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消失了。
“随机传送……果然是玩命。”她喘着粗气自嘲，之前听守夜人提起传送后遗症时还没当回事，此刻才明白那不是警告，是判决书。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用深呼吸压下翻涌的呕吐感，指尖在霍清辞后颈的动脉处轻轻一触——微弱但平稳的跳动传来，这才让她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她费力地转动脖颈，借着不知从哪来的微光打量四周。
光线是惨淡的幽绿色，像极了黑市上卖的劣质荧光石，从头顶极高的地方漏下来，勉强勾勒出空间轮廓。身下是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缝隙里塞满了粘滑的暗绿色苔藓，踩上去“滋滋”作响。身旁散落着扭曲的金属柜，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几根断裂的管道垂在半空，管壁上结着暗红色的锈垢；地面上还躺着几片破碎的玻璃器皿，边缘锋利得能反光。
视线往远处延伸，更多庞大的机械阴影矗立在黑暗里，有的像弯曲的脊椎，有的像展开的翅膀，布满了狰狞的裂痕，活像史前巨兽腐烂后的骸骨。空气中的铁锈味里，还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像极了实验室里的福尔马林，却又多了种说不出的腥甜。
这里绝不是雪原，也不是她走过的任何一座废墟。既没有风吹雪落的动静，也没有阳光的温度，更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深埋地下的巨大铁盒——或许是工厂，又或许是……实验室？
“基石”那破玩意儿，到底把他们扔到了什么鬼地方？
她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急忙低头去看怀中的少年。霍清辞依旧闭着眼，脸色在幽绿光线下白得像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之前“基石”形成的淡蓝色保护光晕已经消失，但他胸口那片蓝色冰晶却安分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蔓延，只是安静地附着在皮肤表面，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
万幸，传送没直接把他震碎。林蔓松了口气，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拂去他脸上的灰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她试探着挪动身体，靠在一个相对稳固的金属箱上，后背贴上箱壁的瞬间，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伸手摸向腰间，应急包的带子还牢牢系着，只是触感瘪了不少。拉开拉链，里面的高能营养膏还剩两小支，净水胶囊也有五粒——足够支撑两人撑过三天。她先拧开净水胶囊，往霍清辞干裂的唇边滴了几滴，看着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才自己仰头倒了一点在嘴里，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灼烧感。
又抠了一小块营养膏塞进嘴里，膏体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甜腥味，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冰冷的胃里慢慢散开。她靠在金属箱上休息，眼皮越来越沉，好几次差点睡过去，都被霍清辞无意识的轻颤惊醒。
不能睡。在这种鬼地方，睡着就等于送死。
大约半小时后，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丝，林蔓扶着金属箱慢慢站起身。她从怀里摸出那支一直带着的应急荧光棒，“咔”的一声拧亮，惨白的光线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让她看清了更多触目惊心的细节。
墙壁是厚重的合金材质，上面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痕，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扯开的，边缘还残留着高温融化的痕迹。一些破损的仪器面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既不是联邦通用文，也不是废土上的变种文字，弯弯曲曲的像蚯蚓，又带着某种规律的韵律。地上的碎片里，有半块融化的塑料，还有几片类似陶瓷的白色材质，表面光滑得像镜子，显然是远超废土水平的科技产物，却破败得仿佛经历了千年风霜。
这里……可能不是地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寒意就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浑身汗毛倒竖。随机传送的风险，果然比守夜人描述的还要恐怖一万倍。
她握紧荧光棒，以落脚点为中心，开始缓慢地探索。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脚尖先试探着落地，确认没有陷阱或松动的地板才敢用力。荧光棒的光线范围有限，只能照亮身前几米的区域，更远的地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除了她的心跳、呼吸，还有踩在碎片上的“咔嚓”声，再也没有其他动静。这种死寂不像自然形成的，更像是被人为抽走了所有声音，连空气都带着压抑的沉重感。
在一堆扭曲的金属架后面，她发现了一具蜷缩的骷髅。骷髅早已风干成暗褐色，骨骼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身上穿着某种破损的灰白色防护服，袖口和裤脚都烂成了布条。骷髅的姿势很痛苦，双手死死抓着胸口，身边散落着几样工具——一把断了头的螺丝刀，一个生锈的扳手，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看不清用途的金属块。
林蔓蹲下身，用荧光棒照了照骷髅的颅骨，发现上面有一道明显的裂痕。死亡时间恐怕已经超过百年，连防护服都快和周围的锈迹融为一体了。这更证实了这里的废弃程度，也让她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继续往前走了十几米，她在一个半塌的操作台下方，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这里三面都有金属板遮挡，只留一个出口，视野开阔，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动静，足够两个人藏身。她折返回去，小心翼翼地将霍清辞拖到角落，又用找到的破布擦了擦地面的灰尘和苔藓，暂时把这里当成了据点。
安顿好霍清辞，她的目光被不远处一扇金属门吸引住了。那扇门严重变形，门板凹陷下去一大块，边缘还卡着碎石，但仔细看，门轴处只是锈死了，似乎能用工具撬开。门后或许有食物和水，或许有关于这里的线索，当然，也可能有更恐怖的危险。
林蔓盯着门看了足足五分钟，生存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恐惧。她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断裂金属杆，一端磨得很尖，既能当撬棍，又能当武器。她走到门边，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认没有声音后，才将金属杆插进门缝里，用力往下压。
“吱呀——”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吓得她心脏一跳。她赶紧停下动作，等了几秒确认没有异常，才继续发力。金属杆被压得弯曲，门缝一点点变大，最后“哐当”一声，门被撬开了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尘埃扑面而来，林蔓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用荧光棒往里照了照，门后是一条黑暗的通道，墙壁上布满了裂纹，顶棚不时有碎石落下，通道深处黑得像墨汁。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金属杆，侧身钻了进去。通道里的空气比外面更冷，脚下的碎石硌得脚底生疼。走了大约几十米，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发现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房间。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破损的仪器和储物柜，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纸质文件的残片。林蔓的目光立刻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示意图吸引住了——虽然已经褪色剥落了大半，但依旧能看清上面绘制的复杂管道系统，还有一个个标着序号的圆形区域，旁边用那种未知文字标注着。图的标题部分还算清晰，文字她不认识，但旁边画着一个抽象图标：一个被荆棘环绕的培养皿，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正往下滴落。
“生物实验室……”林蔓倒吸一口凉气。废土上的生物实验室她不是没见过，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绝没有这般规模。而与生物实验相关的废弃场所，往往意味着变异体、病毒，或是其他难以想象的恐怖。
她强压下心里的寒意，开始在房间里搜索。储物柜大多是空的，只有几个还锁着，但都被她用金属杆撬开了。在一个砸坏的柜子里，她发现了一些材质特殊的薄膜文件，比普通纸张更坚韧，虽然边缘有些破损，但大部分内容都还清晰。
她拿起一张，借着荧光棒的光线仔细看。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双螺旋结构，但和她在守夜人资料里见过的dNA结构完全不同——这个双螺旋是由无数闪烁的光点构成的，像把一片星空拧成了麻花。旁边画着详细的能量流线图，那些光点沿着螺旋流动，最后汇聚成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
林蔓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这个图案的感觉，和霍清辞“星瞳”爆发时的能量特征，有着诡异的相似！
她赶紧拿起另一张薄膜，上面画着一个模糊的阴影，像是一个被无数锁链束缚的胚胎，周围标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警告符号。阴影的轮廓很模糊，但林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突然，她想起了黑石寨矿坑里的那具“星骸”遗骸，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而在这张图的右下角，有一个清晰的标记：一个简化的眼睛图案，瞳孔里有星云在旋转。
“星瞳……”她的声音都在发抖。这个被遗忘在未知空间的实验室，竟然在研究“星瞳”和“星骸”？这和“摇篮计划”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继续翻找，在柜子最底层的一个防震盒里，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板。金属板表面很光滑，布满了细小的纹路，一侧有个类似接口的凹槽，另一面刻着几行湮灭铭文——和她在守夜人遗迹里见过的很像，但更加简洁。
这绝对是个信息存储装置！林蔓的心脏狂跳起来，只要能读取里面的内容，说不定就能弄清这里的来历，甚至找到回去的方法！
她小心翼翼地将金属板放进贴身的衣袋里，又把那些薄膜文件折好收好。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通道深处，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刮擦的声响。
不是她踩碎碎石的声音，也不是顶棚落石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沉重的物体在地面上拖动，摩擦着金属发出的动静。
有东西！
林蔓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立刻熄灭荧光棒，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连呼吸都屏住了。金属杆横在胸前，手心全是冷汗。
黑暗中，那刮擦声停顿了几秒，然后再次响起，比之前更近了。“刺啦——刺啦——”，声音缓慢而沉重，每一下都像刮在她的神经上。她能感觉到，那个未知的东西正在靠近，一步步走进这条狭窄的通道。
她的手指摸到了腰间的短刀——那是霍清辞送给她的，刀柄上还留着他的温度。她咬紧牙关，眼神在黑暗中变得锐利如刀。不管来的是什么，她都必须活下去，必须带着霍清辞离开这里。
刮擦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带着浓烈的腥臭味。林蔓握紧短刀，身体微微下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第十一卷 第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