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沉的。暴风雪虽已渐歇，但寒意更甚，呵气成霜。摩天崖下的阴影中，李无垢率领着残存的三百余死士，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幽灵，相互搀扶着，在没膝的积雪中艰难跋涉，向着蔚州城方向亡命奔逃。每个人的身上都凝结着血痂、冰凌和烟尘，疲惫到了极点，但求生的本能和完成任务的亢奋支撑着他们透支的躯体。
李无垢被两名亲卫一左一右架着，脸色苍白如纸，左边肩甲完全碎裂，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用撕下的衣襟紧紧包扎，但鲜血仍不断渗出，将半身衣甲染成暗红。硬接曳莽那一刀，不仅震伤了内腑，刀气更是侵入了经脉，若非《龙象般若功》根基深厚，罡气自动护体，恐怕当场就已毙命。他强提着一口真气，压制着伤势，意识却异常清醒，系统界面不断闪烁着警告和状态提示。
【警告！宿主身受重伤（左肩粉碎性骨折，经脉受损，内腑震荡）！生命值持续流失中！建议立即进行深度治疗！】
【状态：重伤（战斗力下降65%），失血，轻度冻伤。】
【《龙象般若功》自主运转，缓慢修复损伤，罡气消耗加剧。】
【经验值结算：野狐岭奇袭战，击杀敌军127人（含军官3人），成功焚毁粮草大营，造成敌军大规模混乱，任务完成度评定：优秀！获得经验值点！】
【等级提升至24级！获得属性点x2！】
【等级提升至25级！获得属性点x2！】
【触发成就“刀尖舞者”（完成一次极高风险的敌后破坏任务），奖励：天命点x1，特殊道具“百炼精金膏”x1（极品外伤药）。】
丰厚的奖励涌入，但李无垢此刻无心细看。他迅速将4点新获得的属性点，全部加在了体质上（提升至34点），希望能增强恢复力和生命力。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伤口的剧痛似乎减轻了一丝，流失的生机也得到些许补充。他立刻从系统空间取出那盒刚刚获得的“百炼精金膏”，示意亲卫帮忙，撕开临时包扎，将散发着奇异清香的黑色药膏仔细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药膏触及皮肉，传来一阵清凉刺骨的感觉，随即化为灼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蠕动、修复，流血顿时止住，剧痛大为缓解。
“好东西！”李无垢心中稍定。系统出品的极品伤药，效果立竿见影。
“大将军，您感觉怎么样？”副手张威凑过来，脸上满是担忧和血污。他在突围时也受了些轻伤。
“无妨……死不了。”李无垢声音沙哑，看了一眼身后依稀可见的野狐岭方向，那里火光未熄，隐约还有混乱的声响，“曳莽此刻，怕是暴跳如雷了……传令，再快一点！必须在敌军反应过来、派兵追击之前，退回蔚州！”
“是！”张威咬牙应道，转身催促队伍加速。
队伍沉默地疾行，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踏雪声。每个人都明白，现在是在和死神赛跑。一旦曳莽稳住阵脚，派出大队骑兵追击，他们这支疲惫不堪的残兵，绝无幸理。
天光微亮时，蔚州城模糊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头之上，旌旗招展，甲士林立，显然已严阵以待。
“是我们！快开城门！大将军回来了！”张威用尽力气，向城头嘶喊。
城上守军辨认出他们的衣甲，顿时一阵骚动。很快，吊桥缓缓放下，城门洞开。李绩一身戎装，亲自率兵迎出城来。当他看到这支如同乞丐般、几乎人人带伤的队伍，尤其是被搀扶着、脸色惨白、肩甲破碎的李无垢时，这位老将虎目瞬间通红，快步上前。
“大总管！您……您这是……”李绩声音颤抖，想要搀扶，又不敢触碰李无垢的伤口。
“皮肉之伤……不碍事……”李无垢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李将军，幸不辱命……野狐岭，烧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李绩和周围所有迎出来的将士浑身剧震！成功了！他们竟然真的成功了！以数百之众，袭破数万敌军大营，焚其粮草！
“快！抬担架来！速唤军医！”李绩猛地回过神来，嘶声大吼，亲自和亲兵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李无垢扶上早已准备好的担架。
“不必……我还能走……”李无垢还想坚持，却被李绩死死按住。
“大总管！您就听末将一回吧！”李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
李无垢见状，不再坚持，任由他们抬起。担架穿过城门洞，早已闻讯赶来的蔚州军民夹道相迎，看着担架上重伤的统帅和这支伤痕累累却眼神锐利的残兵，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和哽咽声。不知是谁带头，纷纷跪倒在地。
“大将军威武！”
“大唐万胜！”
声音由小变大，最终汇成一片浪潮，在清晨的蔚州城头回荡。这欢呼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创造奇迹者的无限敬仰！
李无垢躺在担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听着耳边的欢呼，心中一片平静。值了！兄弟们的血，没有白流！
他被迅速抬回都督府，最好的军医早已候命。清洗伤口，重新上药（李无垢坚持又用了一次百炼精金膏），固定夹板，内服汤药……一番忙碌后，伤势总算暂时稳定下来。但军医诊断，左肩骨骼碎裂严重，经脉受损，内腑亦有震荡，需长期静养，短期内绝不可再动武，否则恐留下残疾甚至危及性命。
李无垢默默听着，不置可否。静养？眼下这局势，怎么可能静养？
处理完伤势，他屏退左右，只留下李绩和张威。
“李将军，城中情况如何？敌军可有异动？”李无垢靠在榻上，声音虚弱，但眼神锐利。
李绩脸上激动之色未退，闻言立刻肃容道：“回大总管，自您昨夜出发后，末将便依计行事，多布旌旗，夜间增派灶火，制造大军云集、即将正面强攻的假象。曳莽所部前半夜尚无异动，但至子时前后，野狐岭方向突然火光冲天，杀声震野，持续了足有一个多时辰！随后，敌军整个大营彻底陷入混乱，人喊马嘶，直至天明未息！我军斥候冒死抵近侦察，回报岭上浓烟滚滚，多处火头未灭，敌军调度极其混乱，伤亡似乎不小！”
他越说越激动：“大总管！奇袭成功了！曳莽此番，必是元气大伤！”
李无垢点点头，这在他预料之中。“我军伤亡如何？”
李绩神色一黯：“初步清点，随大总管出征五百零七人，归来……三百六十九人，其中重伤者五十三人，轻伤皆具。阵亡及失踪……一百三十八人。”他声音低沉，“皆是百战悍卒啊……”
一股沉重的悲伤涌上心头。一百三十八个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摩天崖和野狐岭。李无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厚葬阵亡将士，优抚家属。重伤者全力救治。”他沉声道。
“末将明白！”李绩重重点头。
“张威，你带回来的兄弟，都是功臣，好生安置，论功行赏。”
“谢大将军！”张威单膝跪地，虎目含泪。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李无垢睁开眼，目光恢复冷静，“曳莽新败，粮草被焚，军心必然动荡。但此人并非庸才，盛怒之后，必会疯狂报复！我军新胜，士气可用，但亦不可轻敌。李将军，你以为，曳莽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李绩沉吟片刻，道：“曳莽此番损失惨重，尤其粮草被焚，支撑大军作战已显困难。其可能的选择有二：一，不顾一切，立即倾巢而出，强攻蔚州，以求速战速决，弥补损失；二，暂缓攻势，固守野狐岭，从后方调运粮草，同时向真珠可汗夷男求援。末将以为，后者可能性更大。毕竟，他新败之余，军心不稳，强攻坚城，胜算不大。”
李无垢微微颔首，李绩的分析老成持重。他心念一动，连接系统地图。代表野狐岭的深红色光团，颜色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且内部光点流动紊乱，显示着混乱和虚弱。但光团并未移动，反而有收缩固守的趋势。而在更北方，另一个庞大的、颜色更深的红色光团（代表薛延陀主力、真珠可汗夷男）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南移迹象！
夷男可能要动了！
“系统，推演薛延陀主力南下的可能时间及路径。”
【推演中……基于当前情报（曳莽败绩、粮草短缺、唐军动向）……夷男主力南下概率提升至71%。最快可能于5-7日内动身。最可能路径：沿金河流域南下，直扑云州，与曳莽部形成钳形攻势。】
【警告：若夷男主力抵达，北疆局势将极度恶化！建议早作应对。】
五天到七天！时间紧迫！
李无垢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已有决断。绝不能给夷男主力从容南下的时间！必须在曳莽新败、夷男未至的这个窗口期，再次重创甚至击溃曳莽部，彻底打掉薛延陀的先锋，挫其锐气！
他看向李绩，沉声道：“李将军所言有理。但，我们不能等！夷男主力很可能已在南下途中！我们必须趁曳莽新败、立足未稳之际，主动出击，再给他一击重拳！即便不能全歼，也要打得他不敢轻易出营，为我军调整部署、应对夷男主力争取时间！”
李绩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主动出击？大总管，您伤势沉重，我军兵力虽士气高涨，但野战恐仍非曳莽精锐骑兵的对手啊！是否……再稳妥些？”
“战机稍纵即逝！”李无垢语气斩钉截铁，“曳莽此刻，正是最虚弱、最慌乱的时候！他料定我军新胜必守，不敢出击！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况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谁说我们要与他硬碰硬野战？”
他强撑着坐直身体，示意李绩靠近，低声道：“我军可如此布置……”
一个大胆而狠辣的后续作战计划，在李无垢的阐述中，渐渐清晰。李绩听着，眼神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为凝重，最后化为浓浓的敬佩和决然！
“末将……明白了！这就去安排！”李绩重重点头，转身大步离去，脚步沉稳有力。
李绩走后，李无垢才长长舒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伤势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取出系统奖励的那枚可以加速恢复的“小还丹”，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这丹药珍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用。他再次运转《龙象般若功》，引导着罡气，配合“百炼精金膏”的药力，缓缓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骨骼。
“系统，调出我的详细状态栏。”
【宿主：李无垢】
【等级：25级（经验值：5800\/）】
【状态：重伤（恢复中），战斗力下降65%】
【属性：力量40，敏捷32，体质34，精神28】
【功法：《龙象般若功》第二重（355\/），《战神图录》残篇（领悟度28%）】
【装备：秋水刀（蓝色），百炼精金甲（破损）】
【物品：天命点x8，属性点x0，小还丹x1，百炼精金膏（剩余八成）……】
【当前任务：北定薛延陀（进行中）】
看着属性面板，尤其是那8点天命点，李无垢心中稍安。这是他的底牌。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凶险，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做好动用一切手段的准备。
他望向窗外，天色已大亮，雪后初晴，阳光洒在银装素裹的城头，映出一片刺目的光芒。蔚州城，这座饱经战火的边塞雄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奇迹般的胜利，但更严峻的考验，已然临近。
“夷男……曳莽……”李无垢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来吧，让我看看，你这薛延陀的可汗，到底有多少斤两！这北疆的血与火，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