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圣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蔚州城内外激起了千层浪。封王、晋司徒、图形凌烟阁的荣耀，足以让任何人眼红心跳。然而，紧随其后的“移交防务”、“速还京师”，却像一盆冰水，浇醒了那些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人们。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明升暗调，是杯酒释兵权，是帝王对功高震主之将的惯用手段。
但李无垢，似乎甘之如饴。
接旨的次日，他便“抱病”在床，以“感念天恩，旧伤复发”为由，暂缓了与李绩的防务交接，只是让李绩、张威等人“暂理军务”。同时，他命人将那道封王的圣旨，用金框裱起，高悬于都督府正堂之上，每日必焚香叩拜。对前来“探望”的天使，更是礼敬有加，赏赐不断，言辞间感激涕零，对回京之事，只道是“待身体稍安，即刻启程，不敢有违圣意”，但具体启程日期，却绝口不提。
这般作态，落在旁人眼中，是诚惶诚恐，是知进退、懂感恩。只有李绩、张威等寥寥数人，才能从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看到一丝冰冷的戏谑。
天使姓高，乃宫中内常侍，是皇帝身边有头有脸的人物。起初，他尚能端着钦差架子，催促几句。但见李无垢“病体沉重”，又见他礼数周全，无可指摘，加之蔚州城内外军纪严明，并无异动，也就不好太过逼迫。毕竟，将一位新晋的王爷、司徒兼大将军逼得太急，传回长安，对谁都不好。他只能一面往长安递送“代王病体未愈，尚需将养”的奏报，一面暗自焦急，等待李无垢“康复”。
蔚州城，便在这样一种表面祥和、内里紧绷的气氛中，又过了数日。
这一日，李无垢“病情”似乎好转了些，勉强能够起身，在书房“处理些简单公务”。他屏退左右，只留丫丫在旁伺候笔墨。案头堆着几封密信，来自李绩派出的斥候，以及王方翼监控的那些“暗桩”。
斥候的信报显示，张威率领的袭扰小队，已如鬼魅般潜入漠南草原，频频出击。他们昼伏夜出，专挑薛延陀的落单游骑、小股运输队下手，焚毁草料，截杀信使，制造恐慌。虽未与敌主力接战，却已将夷男的后方搅得鸡犬不宁。更令人振奋的是，有消息称，薛延陀内部几个实力较强的大部落，对夷男强行征调物资、补充兵员的行为怨声载道，冲突似有一触即发之势。
而王方翼的密报，则揭示了城内的暗流。那个幽州皮货商的账房先生，在得知“圣刀不祥，将献于御前”的“内部消息”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与崔敦礼留下的书吏接触减少，但并未撤离。宝丰当铺的掌柜，与代州来人接触愈发频繁，似乎在商议一笔关于“旧式军械”的大买卖。至于都督府的钱管事，其妻弟与太原王氏商号的联系已被查实，收受的贿赂正是一件前朝古董，而传递出的消息，多是关于李无垢的日常起居、接见何人等琐事，暂时未涉及军机。
“跳梁小丑，沉不住气了。”李无垢将密信凑近烛火点燃，看着纸灰飘落。夷男内部不稳，袭扰见效，这是好消息。城内暗桩的动向，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某些人急于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甚至可能想在他离开前，制造些“意外”或“把柄”。
“系统，推演夷男内部矛盾激化的可能时间点，及外部袭扰对其的影响。”
【推演中……消耗精神力80点……基于现有情报（袭扰频率、部落矛盾、粮草压力、夷男威望受损等变量）……】
【推演结果：夷男内部矛盾（大部落反叛\/分裂）爆发概率：未来15-30天内提升至45%。若外部袭扰持续加剧，且粮草危机在20天内无法缓解，概率提升至65%。】
【建议：加大袭扰力度，重点攻击其粮道、小型部落聚集地，散布流言（如夷男已失天眷，圣刀被夺等），加速其内部分裂。】
“还不够……”李无垢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需要夷男内部更乱，需要一场足以让他“不得不”留下的“意外”。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李福的声音：“老爷，王校尉有急事求见。”
“让他进来。”李无垢示意丫丫去屏风后。
王方翼快步走入，风尘仆仆，眼中带着压抑的兴奋，低声道：“国公爷，有重大发现！盯梢那幽州账房的人，发现他昨夜偷偷出城，在城西十里外的荒庙，与一人密会！那人作行商打扮，但身手矫健，口音……似是范阳那边的人！他们交谈中提到‘王爷’、‘京中贵人有命’、‘务必查清那刀的底细和去向’，还有……‘若事不可为，则坏其名声’！”
范阳？那是幽州大都督、卢国公程知节的驻地！程知节是李世民的潜邸心腹，战功赫赫，性格粗豪，但他会派人来打探“星陨”祭刀？这背后，恐怕不只是程知节个人的意思。而“坏其名声”……这是要在他回京的路上，或者回京之后，制造事端，污他清白？
李无垢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有人坐不住了。是想趁他离开根基之地，在途中或入京后下手？还是想借“邪刀”之事，在朝中掀起风浪，坐实他“私藏妖物”、“心怀叵测”的罪名？
“知道了。继续盯紧，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加派人手，盯住那个范阳来的行商，查清他的落脚点和所有接触过的人。”李无垢沉声吩咐。
“是！”王方翼领命，又道：“还有一事，李将军让卑职转告，派往仆骨部的细作传回消息，仆骨部首领对夷男强征其部族勇士为前锋送死一事极为不满，其子更在酒后扬言，要带部众西迁，脱离夷男。只是……似乎还在犹豫，怕唐军不容。”
“犹豫？”李无垢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那就给他点底气。告诉李将军，让他设法，以‘私人’名义，给那位仆骨部小王子送份礼，就说……仰慕其勇武，愿结个善缘。礼物嘛，不必贵重，但要能显示我们的‘诚意’和‘实力’。另外，可以‘不经意’地透露，大唐天子仁德，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对于愿内附的部落，必有厚待。”
“卑职明白！”王方翼眼睛一亮，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还有，”李无垢叫住他，“让张威那边，袭扰的重点，放到夷男直属部落和那几个最听话的附庸部落头上。对仆骨部及其周边……可以适当‘网开一面’。明白吗？”
“是！让他们狗咬狗！”王方翼心领神会，兴奋地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李无垢走到窗前，望着阴沉的天色。范阳来客，仆骨异动，城内暗桩……各方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这潭水，越搅越浑。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水浑了，才好摸鱼。
“系统，调出我当前属性面板，评估突破30级瓶颈所需条件及可能带来的变化。”
【指令收到。调取属性面板……】
【宿主：李无垢】
【等级：29级（经验值 \/）】
【状态：轻伤（基本痊愈），灵魂虚弱（恢复中-25%）】
【属性：力量40，敏捷32，体质36，精神30（+2）】
【功法：《龙象般若功》第三重（1425\/），《战神图录》残篇（领悟度33%）】
【装备：秋水刀（蓝色），百炼精金甲（破损），萨满祭刀“星陨”（史诗-净化中 13.5%）】
【物品：天命点x5，属性点x4，百炼精金膏（剩余一成），无名药草x若干……】
【等级提升至30级（炼体境巅峰）所需条件：经验值达到点，并完成一次“淬体”或“顿悟”。突破后预计变化：全属性+3，获得一次特殊属性奖励选择，解锁新天赋或技能槽位，身体机能大幅提升，寿命小幅增加。】
【建议：宿主当前经验值已接近临界，可尝试通过高强度战斗、生死危机或深度功法感悟触发突破。】
还差150点经验，以及一个契机。李无垢目光闪动。突破30级，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意味着正式踏入炼体境巅峰，实力将有一次质的飞跃。这个契机，或许就在眼前。
他转身，看向屏风后：“丫丫，去把为兄那套旧的明光铠取来。”
丫丫从屏风后转出，小脸上满是担忧：“哥，你的伤还没好全，要铠甲做什么？”
“无妨，活动活动筋骨。”李无垢笑了笑，“顺便，试试一件东西。”
片刻后，丫丫吃力地抱着那套保养得锃亮、却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明光铠回来。李无垢挥手让她退下，独自在静室中，缓缓抚过冰凉的甲片。这套甲，陪他经历了落鹰涧的生死，染过颉利的血，也在蔚州城头挡住了无数箭矢刀枪。甲胄无言，却记录着荣耀与生死。
他没有立刻穿上，而是盘膝坐下，心神沉入系统。
“系统，消耗1点天命点，辅助我深度感悟《战神图录》残篇，尝试冲击30级瓶颈。重点领悟‘战意凝罡’、‘煞气炼体’相关奥义。”
【指令收到。消耗天命点x1，启动深度感悟辅助……】
【提示：此过程将引导宿主精神沉入功法意境，模拟生死搏杀、战场煞气环境，有轻微精神负荷，是否继续？】
“继续。”
刹那间，李无垢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投入一片浩瀚、苍凉、充斥着无尽杀伐之气的虚幻战场。残阳如血，尸山骨海，旌旗破碎，金戈铁马……无数惨烈的厮杀景象扑面而来，喊杀声、怒吼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汇成死亡的乐章。他仿佛化身其中一名士卒，在血与火中挣扎、搏杀，感受着最原始的恐惧、愤怒、疯狂与……战意！
这不是简单的观想，而是身临其境的体验！冰冷的刀锋划过脖颈的寒意，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的灼热，垂死敌人的哀嚎，同袍倒下的悲愤……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但与此同时，一股不屈的意志，一股守护的信念，一股破灭一切的杀伐之气，也在他胸中熊熊燃起！
《战神图录》那玄奥的图案在心间流转，不再是死板的线条，而是化作了活生生的战场法则！他“看”到，无尽的煞气、杀气、死气，在某种古老意志的引导下，并非只是毁灭，亦可淬炼己身！战意，可凝为实质的罡气，破邪斩妄！血煞，可熬打筋骨，百炼成钢！在极致的毁灭与杀戮中，孕育着不朽与新生！
“战！战！战！”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响！体内《龙象般若功》自行疯狂运转，气血如长江大河般奔腾咆哮，冲击着四肢百骸！那卡在29级巅峰的经验条，开始剧烈波动，飞速增长！
【经验值+50！】
【经验值+80！】
【《战神图录》领悟度提升！当前34%！】
【《龙象般若功》熟练度大幅提升！当前第三重（2110\/）！】
不知过了多久，幻象渐渐消散。李无垢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血光与金芒一闪而逝！他浑身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体内气血奔腾如龙，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充斥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肌肤下隐隐有宝光流转！
【叮！恭喜宿主突破30级！达到炼体境巅峰！】
【全属性+3！力量43，敏捷35，体质39，精神33！】
【获得一次特殊属性奖励选择机会：请从以下三项中选择一项：1. 根骨+5（大幅提升修炼速度及潜力）；2. 悟性+5（大幅提升功法领悟及自创技能概率）；3. 魅力+5（大幅提升说服、统御、威慑等社交类效果）。】
【解锁新天赋槽位x1！请从以下随机天赋中选择一项：a. 浴血奋战（受伤状态下，全属性临时提升5%，伤势越重提升越高，最高20%）；b. 破阵先锋（冲锋陷阵时，对军阵类防御有额外10%破甲效果）；c. 鹰眼（大幅提升动态视力及超远距离视觉精度）。】
【寿命增加5年！当前寿命预估：82年（受功法、伤势等因素影响）。】
突破了！终于突破了！李无垢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灵魂的虚弱感也消散大半，精神力充沛无比。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根骨+5”！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根本！根骨提升，意味着他修炼《龙象般若功》和《战神图录》的速度将大大加快，潜力更高！至于天赋，他略一思索，选择了“浴血奋战”。此天赋看似被动，但在绝境中往往能爆发出惊人战力，与他的战斗风格和《战神图录》的意境颇为契合。
选择完毕，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仿佛洗髓伐毛，身体变得更加轻灵通透，对天地灵气的感知也敏锐了一丝。他心念一动，调动罡气，只见指尖一缕淡金色的气芒吞吐不定，凝实锋锐，远超从前！这是罡气外放，炼体巅峰的标志！
“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李无垢眼中精光四射。30级，炼体巅峰！实力大增！面对即将到来的长安之行，他更多了几分底气。
然而，就在他准备仔细体会新获得的力量时，静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李福惊慌的声音：“老爷！不好了！天使高公公他……他在驿馆遇刺了！”
李无垢眼神骤然一冷！刺杀天使？在这节骨眼上？是谁？夷男的刺客？城内暗桩狗急跳墙？还是……有人想嫁祸于他，彻底将他拖下水？
“备马！去驿馆！”他豁然起身，眼中寒光凛冽。这场博弈，越来越有意思了。既然有人想把水搅得更浑，那他不介意，把这潭水，彻底搅成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