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了快一年了!我终于等到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客厅里,那短暂而微妙的、带着点温馨又夹杂着些许混乱的“三人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初被爱莉希雅握着手,又被林墨雨用那种“发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的眼神偷偷摸摸瞟着,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清冷的气场里,已经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不自在。她不太习惯这种过于亲昵的接触,尤其是……在还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
就在她琢磨着如何不引人注目地、自然地抽回手,找个借口(比如去倒杯水)暂时脱离这令人坐立难安的“包围圈”时——
“嗯……” 她轻轻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那个……我……”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墨雨也像是屁股下长了钉子一样,扭了扭身子,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神飘忽,一副急于“逃离现场”的样子。刚才的“惊天误会”和她自己脑补的“大瓜”,让她面对爱莉希雅姐姐和初姐时,浑身都不自在。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想要逃离的意图。
“咳……” 初率先移开目光,用那清冷平淡的语调,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这是一个完美的、无法被拒绝的理由。
“哦哦!好!” 林墨雨立刻如蒙大赦,连忙点头,也顾不上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口道:“那、那初姐你慢点!不着急!”
爱莉希雅看着两人这副“默契”的样子,粉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的笑意,但并未点破。她非常“善解人意”地松开了覆在初手背上的手,还顺势轻轻拍了拍,笑眯眯地说:“好呀~? 初慢慢来~? 不着急哦~? 我和墨雨妹妹在这等你~?”
她特意在“慢慢来”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暧昧的调侃。
初的耳根似乎又不易察觉地红了一瞬,但她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便迅速站起身,动作依旧平稳,但步伐比起平时似乎快了一点点,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直到洗手间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客厅里那让她有些不自在的暖光、馨香和粉色妖精的注视,初才几不可闻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她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脸上那点不正常的温度降下来。
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些许清明。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比平日复杂了些许的脸,有些怔忡。
刚才客厅里的氛围……很奇怪。爱莉希雅的亲近,墨雨的误会,还有林墨羽在卧室里的动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难以掌控的混乱感。她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来理清这些纷乱的思绪。
然而,就在她准备拧干毛巾,返回客厅时——
“……阿姨,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伤人心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混合着冰冷嘲讽和压抑着怒意的平静语调,透过并不完全隔音的卧室门板,隐隐约约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是林墨羽。
初的动作瞬间顿住。她微微侧头,清冷的眼眸下意识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林墨羽卧室门的方向。
“……在我们这儿,至少没人天天念叨她‘没用’、‘白吃饭’,您说是不是?”
“……可能……是以前太‘安静’了,憋坏了吧?毕竟,年轻人嘛,总关在家里听些‘负能量’的话,确实容易闷出病来。”
“……在这个家里,把她当‘自己人’照顾的,是我们。而您这个‘内人’,除了给她添堵,还做过什么?”
断断续续的、带着明显针对性和攻击性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入初的耳中。那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过于安静,又或许是她听得太过专注,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林墨羽在打电话。而且,是在和……“她”打电话。
初的身体,在听到“没用”、“白吃饭”、“添堵”这几个词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仿佛有冰冷的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心脏最深处某个早已麻木、却从未真正愈合的角落。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毛巾,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镜子里,她清冷的面容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银色眼眸深处,却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动。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早已预料到的、尘埃落定般的钝痛,以及随之涌起的、深深的疲惫。
原来……“她”又打电话来了。还是那样,刻薄,无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掌控欲和否定。
而林墨羽他……在替她说话。用那种她从未听过的、锋利如刀的语气,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将那些她早已习惯承受的贬低和指责,一一顶了回去。
他知道了。知道了那些她从未宣之于口的、来自血脉至亲的“评价”。他甚至还用“自己人”和“内人”来作对比……将她划归到“这边”,而将“那边”彻底推开。
心头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细微的暖意,因为那笨拙却坚定的维护。但更多的,却是沉沉压下来的、如同潮水般的愧疚和不安。
她给他添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她”不是个能轻易打发的对象。林墨羽今天的这番顶撞,势必会激起“她”更大的怒火和后续的纠缠。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会变本加厉地骚扰,甚至……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存在,才将这个原本与“她”无关的、平静的家,拖入了不必要的纷争和麻烦之中。
林墨羽已经帮了她太多。收留她,给她容身之处,容忍她的笨拙和带来的麻烦,甚至……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还试图维护她那点可笑的自尊。
她不能再给他带来更多的困扰了。
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念头,如同破冰的利刃,斩断了心中那点细微的暖意和犹豫,在脑海中迅速成形,无比坚定。
离开。
趁“她”还没做出更过激的举动之前。趁林墨羽因此事受到更多影响之前。趁这个家,因为她而变得更加鸡飞狗跳之前。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无声地吐出。镜子里,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封般的平静,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都要决绝。
她不再犹豫,甚至没有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转身,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客厅里,爱莉希雅正拉着还有些局促的林墨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分享什么趣事。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初~? 这么快就回来啦??” 爱莉希雅脸上依旧带着明媚的笑意,粉色的眼眸弯成月牙。
“初姐……” 林墨雨也小声地打了个招呼,眼神还有些躲闪。
初的脚步没有停顿,甚至没有看她们一眼。她径直穿过客厅,脚步平稳,方向却不是沙发,而是……她自己的房间。
她的背影挺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漠的疏离感。仿佛刚才在客厅里那个被爱莉希雅牵着手、被墨雨偷看的、略显不自在的她,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觉。
“初?”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粉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感觉到了初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以及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我有点累,先休息了。” 初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
说完,她伸手,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侧身走了进去。
“咔哒。”
一声轻响,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将客厅里的灯光、温暖,以及那两道带着询问和担忧的视线,全部隔绝在外。
门内,一片寂静。
初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闭上眼睛,浓密的银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胸口深处,那阵细微的刺痛感依旧清晰。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麻木。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这个虽然只住了很短时间、却让她感到过一丝“安稳”的房间。干净,整洁,带着林墨羽笨拙准备的生活气息。
她走到床边,拿起那个小小的、几乎没什么行李的背包。动作利落地打开,从衣柜里取出几件简单换洗的衣物,叠好,放入。她的动作很慢,也很稳,没有一丝留恋,像是在执行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然后,她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那个林墨羽之前给她买的、印着卡通草莓图案的水杯,看了看。很普通的杯子,但却是全新的,和她身上这件米白色的裙子一样,是林墨羽准备的“生活必需品”之一。
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紧了紧。指尖传来陶瓷冰凉的触感。
几秒钟后,她松开手,将杯子轻轻放回原处,没有带走。
最后,她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房间,目光在那张铺着干净床单的单人床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毫不留恋地移开。
她重新背上那个轻飘飘的背包,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停顿了大约三秒。
然后,轻轻拧动,准备拉开。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咬合声,从门锁处传来。
不是从里面拧动把手的声音,而是……从外面传来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恰好抵住了门板,阻止了它被拉开的声音?
初的动作猛地僵住,清冷的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她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维持着握紧门把手的姿势,侧耳倾听。
门外,一片寂静。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连心跳声都听不到。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她的错觉。
但初知道,那不是错觉。她对自己的感知有绝对的自信。刚才,就在她准备开门的瞬间,门板确实被某种外力……轻轻挡住了。
是谁?
伊莱斯?她还在客厅。林墨雨?她应该没这么快的反应和这么轻的动作。
一个名字,几乎是瞬间,浮现在她的脑海。
她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却压不下心头骤然升起的一丝波澜。
她保持着沉默,没有立刻再次尝试拉门,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像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
门外,也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达到临界点时——
“咔嚓。”
一声轻响,从门外传来。不是钥匙转动的声音,而是……似乎是某种金属卡扣被轻轻弹开的声音?
紧接着,就在初的面前,那扇本应紧闭的卧室门,从外面,被不疾不徐地、平稳地向内推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阻力,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阻挡只是幻觉。
门缝逐渐扩大,走廊昏黄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斜长的、温暖的光带。
光影的交界处,一个身影斜倚在门框上,姿态有些随意,甚至带着点慵懒,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
是林墨羽。
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卧室,悄无声息地守在了这里。他甚至没有像初预料的那样穿着睡衣,而是换上了一身外出时才穿的、略显休闲的深色卫衣和长裤,仿佛随时可以出门。
他微微歪着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垂下,在走廊灯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恰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在阴影的掩映下,平静地、甚至是有些淡漠地,望向门内背着背包、一副“整装待发”模样的初。
没有惊讶,没有质问,没有愤怒。
那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潭深水,无波无澜,却又仿佛洞悉了一切。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背上的包,看着她紧握门把的手,看着她脸上那未来得及完全收起的、混合着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
这意料之外的平静对视,比任何激烈的质问都更让初感到……无所适从。她握着门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解释,想推开他离开,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墨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她背着的那个小小的、看起来没装多少东西的背包上。
“呵,果然。”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微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珠,砸在初的心上。
“打算不告而别?”
林墨羽终于从门框上直起身,向前走了一小步,恰好踏入了门内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暖黄色的灯光勾勒出他略显瘦削却挺拔的身影轮廓,也将他脸上那副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清晰地映照出来。
他看着初,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因为那个老冯飞了的女人的电话?还是觉得……在我这儿,也待不下去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字里行间,却带着一种尖锐的、直指核心的诘问。
他倚在门框上,光影将他分割成明暗两部分。一半是走廊投进来的昏黄暖光,一半是卧室内的暗影。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平静得近乎漠然,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直直地望着她,望着她背上的包,望着她紧握着门把、指节泛白的手。
这目光,比任何质问、任何怒火都更让初感到无所适从。她像是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决绝,在这平静的注视下,瞬间土崩瓦解。她想移开视线,想避开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但她不能。她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维持着准备离去的姿态,仿佛一尊被冻结的雕塑。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说她不想连累他?说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说“那个女人”的纠缠会带来无穷麻烦?这些理由,在对方如此平静的注视下,显得苍白无力,甚至……矫情。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种被洞穿的慌乱中挣脱出来。她不能犹豫。离开,才是对他、对这个家最好的选择。她必须走。
“是。”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清冷,平静,带着刻意疏离的硬度,仿佛刚才的动摇只是错觉。“我想,我离开会比较好。”
她微微抬起下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定、更无懈可击。这是她能想到的,对双方都好的方式。她不是伊莱斯,无法用笑容和柔软化解一切;她也不是林墨雨,可以理直气壮地撒娇耍赖。她只会带来麻烦和……难以启齿的过往。她不想让林墨羽因为她和那个家庭再有任何牵扯。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一种笨拙的、自以为是的“保护”。
“麻烦你这么久,我很感激。” 她继续说道,声音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公式化的客气,“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这里……不适合我。”
她移开了目光,看向他身后的走廊,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全部注意,以此来掩饰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晦涩。她的背挺得笔直,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只是这个战场,名为“离开”。
“哦?不适合?” 林墨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他没有动,依旧倚在门框上,仿佛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几秒钟的沉默,如同凝固的胶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
然后,林墨羽动了。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房间。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反手,在身后,轻轻地、但极其清晰地,“咔哒”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门锁合拢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像是一道闸门落下,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初试图逃离的最后通路。
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握着背包带的手指收得更紧。她看着他走近,清冷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戒备和……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慌张。
林墨羽在她面前站定,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他身上传来淡淡的、属于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他个人的气息,此刻却让初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目光沉静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探究,一种……洞悉。
“初,”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打破了沉默,“你看着我。”
初的睫毛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身体却像不受控制般,缓缓抬起了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林墨羽的眼神很深,像夜晚的湖,表面平静,底下却涌动着某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他看了她几秒,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不容置疑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你在说谎。”
初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不……”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那个音节卡在喉咙里,显得虚弱无力。
“初二那年,” 林墨羽忽然开口,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题,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回忆般的遥远,“我们认识后的第一次学校运动会,你报了1500米,结果前一天晚上发高烧,烧到39度。”
初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门把的手瞬间僵住!这件事……他怎么会……
“那个老女人打电话到班主任手机上,让班主任转告你,说家里有事,让你比赛前先回家一趟。” 林墨羽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你明明难受得走路都打晃,却跟班主任说‘没事,只是有点感冒,比赛完就回’,然后硬是灌了两片退烧药,上了跑道。”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初那双骤然收缩的银色眼眸,继续说道:“你跑了倒数第二,刚过终点线就吐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我问你为什么不请假,你低着头,手指把衣角都揪皱了,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说‘答应了要跑的,不能食言’。”
“那时候,你就是这样,” 林墨羽往前又走了一小步,距离近到初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干净的皂角气息,以及那平静目光下隐含的压迫感,“明明在说谎,明明身体不舒服得要死,明明心里委屈得要命,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我很好、我没事、别管我’的死样子。眼神躲躲闪闪,嘴唇抿得死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东西,好像只要绷得够紧,就没人能看穿你那点可怜的逞强
““初,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每次想要把自己伪装得无坚不摧、冷漠疏离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他微微前倾了一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却又异常温柔的穿透力,直直地刺入她试图冰封的心:
“你的眼睛会看着别处,不敢看人。”
“你的下巴会微微抬起,像在给自己打气。”
“你的声音会特别平静,平静得不像你。”
“还有……你的手,”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紧紧抓着背包带的手上,“会攥得很紧,很紧,像要把什么东西捏碎一样。”
他每说一句,初的身体就僵硬一分,脸色就苍白一分。
“所以,” 林墨羽看着她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抬起手,动作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按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那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挣脱的坚定。
“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再告诉我一遍。”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一字一顿,砸在她的心口:
“你离开,真的是因为‘不合适’,因为‘不想麻烦我’?”
“还是因为……你害怕了?”
“害怕那个恶心的老女人的电话会给我带来麻烦?害怕你那个所谓的‘家’会像阴影一样缠着我?害怕你自己……会成为我的‘拖累’?”
“还是说……” 他微微凑近,近到能看见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轮廓,近到能感觉到她身体因为震惊和慌乱而传来的细微颤抖,近到能闻到她发间那极淡的、带着冷意的清香,“你害怕……留在这里,会让你变得软弱,会让你……开始贪恋这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
“你怕习惯了温暖,就再也回不到冰冷里去了,是吗?”
“初。”
初彻底僵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冷的麻木。林墨羽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烫在她试图冰封的心防上,将那些她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去正视的恐惧、不安和……隐秘的渴望,全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是的,她害怕。害怕那个女人的纠缠会毁了林墨羽平静的生活。害怕自己这个“麻烦”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困扰。更害怕的是……她害怕自己会贪恋这份不该属于她的温暖,会习惯这种被人在意、被人维护的感觉,会变得软弱,会……再也无法独自面对那个冰冷的世界。
所以她选择离开。用最决绝、最不拖泥带水的方式,切断这一切。这是她保护自己、也保护他的方式。
可她从未想过,这一切,早已被林墨羽看穿。他甚至记得……记得那么久以前、那么微不足道的、关于她的细节。记得她每一次强撑的伪装,记得她每一次沉默的受伤。
“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语言,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持,都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和那句“你在说谎”面前,土崩瓦解。冰封的面具出现裂痕,一丝清晰的、无法掩饰的脆弱和狼狈,从裂痕中泄露出来。她甚至能感觉到眼眶开始发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她猛地偏过头,用力咬住了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湿意逼了回去。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
林墨羽看着她的反应,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瞬,然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他知道自己说得太重了,揭开了她最不想面对的伤疤。但他没有后悔。如果不用这种方式,这个倔强到骨子里的姑娘,真的会一声不响地消失,然后独自蜷缩在某个冰冷的角落,舔舐伤口,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初,” 他再次开口,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我。”
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有动。
“看着我。” 他重复,语气加重,带着命令的意味,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强迫。
僵持了几秒,初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回了脸。她被迫抬起眼,对上了林墨羽的视线。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眼眶微红,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以及一种混合着震惊、无措、被看穿的羞耻,和……深藏的恐惧。
“听着,” 林墨羽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敲进她的心里,“电话是我接的,人是我骂的,麻烦是我自己找的。跟你没关系。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的无礼和混蛋行为负责,尤其是……那个不配被称为母亲的混账东西。”
“这里,” 他另一只手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她,“是我的家。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它就是我说了算。我说你能待,你就能待。我说这里适合你,它就适合你。别人说了不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算。”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强势。
“至于拖累……” 林墨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无奈、又有点自嘲的笑,“你觉得,就我这德性,还能被谁拖累得更惨?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我这日子也清净不到哪儿去。”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认真,甚至带上了一丝恳切:“所以,别想着跑。也别觉得欠我什么。你住这里,吃我的用我的,帮我分担点家务,教我妹点东西,我们就算扯平了,行不行?”
“留下来,初。” 最后三个字,他放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像是一个请求,又像是一个承诺,“这里,至少……有口热饭吃,有张床睡,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勉强自己笑。”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初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他脸上那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笨拙的真诚。肩膀上传来的,是他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一路烫到心里,几乎要将她冰封的外壳彻底融化。
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的,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在轻微地、抑制不住地颤抖。
林墨羽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松开按着她肩膀的手,有些笨拙地抬起,似乎想替她擦掉眼泪,但手悬在半空,又犹豫了。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一滴泪珠。
“别哭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嘴笨,不会说话。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初没有回应,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所有的防备,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被这笨拙的温柔和毫不留情的揭穿,击得粉碎。她像个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方向的孩子,所有的委屈、恐惧、孤单,都化作了这无声的泪水。
林墨羽看着她哭,心里乱七八糟的,有点慌,有点疼,更多的是手足无措。他实在不擅长应付眼泪,尤其是……初的眼泪。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那个……背包……重不重?我先帮你拿下来?”
说着,他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握住了她紧紧攥着背包带的手指,想要将那仿佛嵌进她皮肉里的带子解开。
初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躲开。她低着头,任由他动作僵硬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轻飘飘的、象征着她“逃离”决心的背包,从她肩上卸了下来。
背包落地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林墨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小心点。”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初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用力到白皙的皮肤都泛起了红痕。她吸了吸鼻子,依旧低着头,不肯看他,但颤抖的肩膀和压抑的抽泣声,却暴露了她此刻的脆弱。
林墨羽看着她这副强忍哭泣的样子,心里那点慌乱和不知所措,渐渐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臂,有些迟疑地,轻轻地,环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动作很笨拙,甚至带着点僵硬,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一种生涩的、试图给予安慰的姿态。
“好了,别哭了。” 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哑,“我在这儿呢。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我虽然只有185,但……勉强也能帮你挡挡。”
他的怀抱并不宽厚,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那份笨拙的、小心翼翼的温暖,却像一道微光,穿透了她内心厚厚的冰层,直抵最柔软的地方。
初的身体在他怀中僵住了。她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即使是那个名义上的“家”里,也只有冰冷的斥责和漠视。这份陌生的、带着体温的触碰,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却又……奇异地贪恋。
她僵硬地靠在他怀里,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只是泪水,依旧无声地、汹涌地流淌着,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林墨羽感觉到胸前的湿意,身体更加僵硬了,手臂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些。他笨拙地、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没事了,没事了……” 他重复着这句苍白无力的话,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初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林墨羽那笨拙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拍背声。
不知过了多久,初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微的哽咽。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靠在林墨羽怀里,不再颤抖,只是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抽噎一下。
林墨羽感觉到她情绪的平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手臂依旧僵硬地环着她,不敢动,也不敢松。
又过了一会儿,初终于动了动。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似乎想从他怀里退出来。
林墨羽立刻松开了手,像被烫到一样,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他的脸颊有些发烫,眼神飘忽,不敢看初哭红的眼睛。
初低着头,用手背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看起来有些狼狈,却比平时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多了几分真实和……脆弱。
“我……”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去洗把脸。”
说完,她不再看林墨羽,低着头,快步走向房间内的独立卫生间,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
门锁合拢的声音再次响起,隔绝了内外的空间。
林墨羽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抬手抓了抓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但胸口那块一直堵着的大石头,似乎也随着初的眼泪,消散了一些。
他知道,问题没有完全解决。那个疯女人的阴影还在,初的心结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开的。但至少……她留下来了。没有在那个雨夜,或者任何一个他未曾察觉的时刻,悄然离去。
这就够了。
当然,目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他掏出了插着另一张电话卡的手机,输入那个老逼登的号码,打开变声器,接通之后………
“狗娘养的东西,我艹你妈!…………”
(未完待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泉有新剧情了!今日高兴!一万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