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城西郊外,傍晚时分总带着一种工业区域特有的、混合着尘土与金属冷却后的萧索气息。夕阳的余晖竭力穿透稀疏的云层,将“浩宇建材有限公司”那块鎏金招牌映照得有些晃眼,却也掩盖不住其周边环境的杂乱与粗粝。
陈磊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工装,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混在下班的人流与往来送货的车辆中,再次来到了这片区域。与上次作为窥探者不同,这一次,他怀揣着明确的目的,与一张用黑布紧紧包裹、却仿佛散发着无形寒意的“霉运符”。
他没有靠近公司正门,而是借着渐浓的暮色,绕到了公司侧后方的一条僻静小巷。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边角料和空置的木质货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和水泥粉的味道。巷子一侧,正是“浩宇建材”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后院停车场。
他隐在一堆蒙尘的pVc管材后面,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透过铁丝网的网格,牢牢锁定着停车场入口。他在等待,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等待一个能将符箓神不知鬼不觉送出的最佳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停车场内的车辆陆续离开,公司的灯光也一盏盏熄灭。就在陈磊以为林浩今日或许不会回来时,那辆熟悉的、锃亮的黑色轿车,带着一丝略显急促的引擎声,拐进了停车场。
车门打开,林浩率先钻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显得过于花哨的衬衫,头发梳得油光,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烦躁与疲惫,与他这身刻意张扬的行头格格不入。他下车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烦躁地掏出手机,似乎想打电话,但按了几下屏幕又咒骂着塞回了口袋,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隐约能听到“催命”、“再宽限几天”之类的字眼。
看来,赵爷的消息不假,“刀疤刘”那边的压力,确实让林浩焦头烂额。
陈磊的眼神冰冷如铁,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确认目标落入陷阱的冷静。他看着林浩在原地烦躁地踱了两步,然后似乎是觉得车内有些闷,又或许是忘了拿什么东西,他猛地转身,一把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半个身子探了进去翻找。
就是现在!
陈磊眼中精光一闪!林浩的注意力完全被车内吸引,背对着他这个方向,而且因为探身入车的动作,其身体恰好挡住了可能从公司方向投来的视线!
机不可失!
陈磊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般猛然动了起来!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身体如同鬼魅般从管材后闪出,几步便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铁丝网边缘。他早已观察好位置,这里恰好是停车场灯光的一个盲区,且靠近围墙,阴影浓重。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那个用黑布包裹的三角符箓,解开黑布,那张暗沉血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霉运符”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降低了几分。
没有使用胶水,也没有任何粘贴动作。陈磊左手并指如剑,体内那缕精纯的气流瞬间被调动,混合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符咒同源的阴寒意念,汇聚于指尖。他隔空对着那张“霉运符”虚点一下,低不可闻地念诵了一个引动的法诀。
只见那“霉运符”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微微一颤,随即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薄如烟的灰黑色气流,“嗖”地一声,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穿透了铁丝网的网格,精准无比地、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林浩那辆黑色轿车的底盘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焊接缝隙之中!
整个过程,从取出符箓到完成附着,不过短短两三息的时间!快得如同幻觉!
符箓附着的瞬间,陈磊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污秽与衰败气息的微弱能量场,以那符箓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开始缓慢而持续地汲取、引动着周遭的晦气,并隐隐与车主人林浩的气息产生了某种不祥的勾连。
成了!
陈磊心中默念,立刻抽身后退,重新隐没回那堆废弃管材的阴影之中,气息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下一秒,林浩从车里直起身,手里拿着一个似乎是文件袋的东西,脸上依旧带着烦躁,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就在刚才那短暂的瞬间,一个足以让他厄运缠身的“种子”,已经被悄然种在了他赖以炫耀和代步的工具之上。
他锁好车,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快步朝着公司后门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内。
停车场重归寂静,只有那辆黑色的轿车,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停泊。然而,在陈磊那经过修炼而变得异常敏锐的灵觉感知中,那辆车仿佛被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灰黑色雾气所笼罩,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他站在阴影里,远远地看着那辆车,看着林浩消失的方向,眼神平静得可怕,唯有那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冰冷的决绝。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个沉默的判官,在确认自己的判决已然下达。
他在心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那无知无觉、依旧在为公司琐事和债务烦恼的林浩,发出了无声的宣告:
“林浩,这是你欠我们的……”
“等着吧。这只是开始。”
“你施加在我们身上的痛苦与绝望,我会让你……连本带利,亲自体会一遍。”
晚风吹过小巷,卷起地上的尘土,带着深秋的凉意。陈磊拉了拉帽檐,不再停留,转身融入更深的夜色之中,背影决绝而孤直。
恶因已种,只待恶果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