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熬不住的!’让裴靖川的心紧了紧,看着宥宁满腔悲哀却强撑着倔强的模样,即便仍旧不情愿,最后只能妥协,化为一句叹息。“你既意已决,何苦与我说。”
不说你不高兴,说了你也不开心!
宥宁垂下了眉眼,满腹的悲情让她眼眶一紧,眼底有了涩意,也对,自己的痛苦何必要求别人感同身受,何必让他人为之侧目呢?
何况,未经他人苦,哪来的感同身受?
终究是……
“哪天要回去,提前让人传话来,我送你回去。”
宥宁忽的把头转向另一边,愣愣的看着他,好似没能反应过来他说的话,看着他冷着脸,神色就无比的认真,明白自己没有听错,突然间胸腔就好似塞满了水,又堵又涩,一滴眼泪从眼尾悄然滑落,张了张嘴,最后却说不出话来。
裴靖川也愣了,随即伸手轻轻揩去那滴泪,轻叹一声,“哭什么?”
宥宁赧然,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出口却听声音都哑了,“才没哭。”
“梁府不比尚书府,地儿不大,人不少,回去还得委屈自己住小院子,”实则并不知道梁府的院子大不大,但梁府占地就那么点,想来院子也大不了,“那家子心比天高,连殿下都敢算计,回去之后别与他们直接冲突,但也别被欺负去了,有什么事让你的暗卫去崔府找宋姨母,或者来将军府找我,万事以自己为重。”
裴靖川不放心的念念叨叨,总觉得自己以前都没这么操心过。
“有危险的事让裴哥哥去做,你的身后还有很多人呢。”不仅有自己,还有很多人,“无需担心其他,做你想做的就行。”
“裴哥哥,谢谢。”
“……傻瓜!”谁缺你一句谢谢了。
两人躺在铺了外衫的草地上,看蓝天白云,听风声掠过,闻花香草清,任缤纷落满怀。
喜忠提着食盒到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两个在桃树下张望的小丫头目光巡视一圈,这才发现了躺在一起的两位主子,一时间惊讶的张了张嘴:殿下,谁说我家主子就只会装不会说话的,人家会办事!你快来看,他们都躺在一起了!
当然,实际上他也就是惊讶的闭了嘴!
两个小丫头已经抬头看了许久的桃花,这时候见着他,便拉过来一起看桃花。
习武之人耳目更聪,裴靖川早就发现喜忠的到来,过了一炷香,裴靖川才撑起身子,身上的桃花随之动作纷纷散落,看着躺在一侧,眯着眼睛享受宁静时光的人儿身上也被落英缤纷勾勒出窈窕身材,裴靖川不自在的别过脸,“时辰不早了,今日也没什么有趣的,想来宋姨母应该也要回府了,将糕点带上,回去的路上吃吧,省的饿了。”
即便已经睡了一会子,宥宁躺在这也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实在是过于舒适了,倒是裴靖川的话着实让她注意到他们出来的时间也很久了,再看天上的太阳已经渐渐西斜,赶忙直起身子,“都这个时辰了。”
两人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花瓣,裴靖川俯身将地上的外衫拾起来,甩了甩,上头有些顽固的草屑只能慢慢的清理,不过他也懒得动,直接潇洒的一甩就穿上了。
两人的动静让看花的三人注意到,顿时花也不看了,恭敬地候在那等着两位主子。
宥宁看着他外衫上的草屑有些想动手帮忙,但碍于男女大防,还是没有上前帮忙,看着他将外衫作大氅,只是整理了一下,倒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不禁感叹长得好看怎么穿都有韵味,难怪京都贵女们听到陛下松口的时候眼神都亮了,“今日谢谢裴哥哥陪我散心。”
“这桃林好看吗?”裴靖川却问。
虽不知为何这般问,但宥宁乖巧的回答,“好看的!”
“既如此,看了这满园的花,没有什么感慨?想来这桃花也就这样。”两人此时就在一棵桃树下,裴靖川说完突然出掌拍在树干上,霎时间满树的桃花如雨如雪,纷纷洒洒的落了下来,花雨淋了两人一身。
花开花落花满地,人来人往人相遇。
落英之下,宥宁看着那人眉眼舒展,唇畔带笑,突然就想到了韦先生的那首《思帝乡,春日游》——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随即便看到对方眉眼带上了笑意,原是自己竟然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那就多谢妹妹的夸赞了。”裴靖川看着落荒而逃的背景,扬起的衣袖带起了空中还在飞旋的花瓣,好似神女留下的证据,裴靖川没忽略她离开的时候娇红的脸庞,看着她带着婢女,接过食盒匆匆的离去,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唇齿间淌出一句:“幸得识卿桃花面,自此阡陌多暖春!”
花瓣已经洒落的所剩无几,只有一部分还倔强的留在枝头,裴靖川肩上也满是桃花,余光瞥到一旁被人遗落在一旁,如今已经快被花瓣淹没的那枝桃花,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喜忠上前走到他的身边,瞧见他衣衫都变了,要不是亲眼看到没发生什么,喜忠都要脑补点东西了,“公子。”手上的食盒已经给梁小姐带回去了,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走吧,咱们也回去吧。”裴靖川步伐不紧不慢,但愣是让喜忠看出了几分快活。
喜忠意会到了:公子现在的心情很好!
赶忙跟了上去。
宥宁半路上遇到了王嬷嬷来寻她,果然如裴靖川所说,崔夫人打算回去了,宥宁一想到那人,就想到了自己刚才丢下一句‘我回去找姨母了’便落荒而逃的窘迫,将脑中的凌乱甩开,跟着王嬷嬷去寻崔夫人,与众人辞别后便坐着马车回去了。
裴夫人坐在马车上,等到了自家儿子,看着他骑着马就在旁边,便放下了车帘,片刻后又掀开,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疑惑的问道:“你今日这衣服是这般穿的吗?”
她怎么记得之前的盘扣是系在外面的……
裴靖川面不改色的回:“今日多饮了几杯酒,有些燥热。刚脱了会子。”
“可你这衣裳……”衣裳皱皱巴巴,仔细一看,竟然还有些细小的草屑,这可不像自己儿子以往的风格。
裴靖川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哦,当时兴致突来,便席地而睡了。”
“……”裴夫人想:看来是醉了!“要不,一同坐马车回去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