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灰白色的光芒刺破巴黎的薄雾。
协和广场,死寂。
数千名国民自卫军士兵组成了一道钢铁防线,刺刀形成的森林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他们的身后,是十几门黑洞洞的加农炮,炮口对准了广场之外,那片已经人潮涌动的区域。
罗伯斯庇尔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像一个即将进行最后布道的祭司。
他的脸色因一夜未眠而更显苍白,但眼中那份狂热的火焰,却燃烧得前所未有地旺盛。
他看清了。
看清了那从凡尔赛宫方向驶来的,那条由光芒组成的巨龙。
数百辆餐车,每辆车都由两匹纯白色的骏马拉着。
车上,堆山积海的面包散发着金黄色泽与生命热气,仿佛不是人间凡物,而是来自天堂的圣餐。
护卫车队两旁的,是那支新生的“神罚卫队”。
他们步履整齐,铿锵有力,手中的符文步枪枪管上,都缭绕着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那是神盾“干”的力量加持,让他们心神坚定,百邪不侵。
“停下!检查!” 一名国民自卫军的军官举起手,颤抖着声音喊道。
他的命令是严格的盘查,但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他自己都能听出的恐惧。
车队,在距离封锁线二十步的地方,稳稳停住。
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领头的神罚卫队队长,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那道由法兰西同胞组成的、冰冷刺骨的防线。
人群骚动了起来。
他们像被无形的墙壁阻遏的潮水,在封锁线外越是越近,却又不敢再向前一步。
罗伯斯庇尔的警告,像魔咒一样萦绕在他们心头。
“那是毒药!” “去了就是叛徒!” “开枪的!他们真的会开枪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分离了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他穿着破烂的衣服,小脸蜡黄,唯独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餐车上那散发着香气的面包,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失去了母亲,饥饿是他唯一的记忆。
“皮埃尔!回来!”他身后,一个老人惊恐地低喊。
但男孩没有听。他的世界里,饥饿压倒了恐惧。他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迈开细瘦的腿,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那道钢铁屏障。
他没有看向那些士兵,也没有看向高台上的罗伯斯庇尔。
他的眼中,只有那面包。 广场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小小的、脆弱的身影。 国民自卫军的士兵们,握着步枪的手开始出汗。他们中很多人,也是父亲,也是儿子。
“站住!再前进一步,格杀勿论!”军官嘶吼着,但他的声音却在颤抖。
男孩仿佛没有听见。又走了一步,两步……他已经走到了刺刀森林的前方。
一名年轻的士兵,面露不忍,手中的枪口不受控制地垂下了一寸。
就在这时—— 高台上的罗伯斯庇尔,眼中闪过些许狠戾的决绝。 “开火!” 他下达了命令。
为了“革命”的纯洁性,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一个孩子的死,恰好能成为最完美的警示! “砰!” 一名执行命令的士兵,终于扣动了扳机。
然而,枪响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土黄色的光幕,如同盾牌般,瞬间从餐车前方升起! 子弹撞在光幕上,发出一声脆响,如同石子投入湖中,便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神盾“干”的力量,自动展开防御!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 一道黑影,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从高台上一闪而下! 是刑天。
他根本就没有在等待。
他一直都在那高台的阴影之下,如同蛰伏的猛虎,等待着敌人露出最致命的破绽! 罗伯斯庇尔下令向平民开枪的这一刻,就是他死期!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大地心跳的轰鸣。
刑天落地的瞬间,以脚为中心,一圈无形的冲击波骤然扩散! 那些距离最近的国民自卫军士兵,连人带枪,被这股巨力瞬间掀飞,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枯枝,却一个个筋骨齐断,没有流出一滴血——那股力量,直接震碎了他们体内的生机! 恐怖的寂静,降临了。
刑天没有看向那些士兵,甚至没有看向那个被吓傻的小男孩。
他一步踏出,便跨越了百米的距离,出现在了高台之上。
此时,高台上只剩下罗伯斯庇尔和数名他的亲信“审判者”。
“叛徒!你敢!”一名审判者怒吼着,身上爆发出灰色的能量,化作利爪,抓向刑天的心脏。
这是尼克斯赐予的、足以撕裂神只神体的“神孽之力”! 刑天连眼皮都没抬。 他只是左手神盾“干”随意地向前一送。
“咔嚓!” 那足以撕开神体的利爪,撞在神盾之上,竟连同那位审判者的手臂一起,被直接撞成了齑粉! “这……这是什么力量?!”审判者发出绝望的嘶吼。
“这,是‘法则’。”刑天平静地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如死灰的罗伯斯庇尔身上。 他缓缓举起神盾“干”,又缓缓举起神斧“戚”。
斧,是征伐与毁灭的象征。
盾,是守护与秩序的象征。 “你声称,要用理性为人间带来新生。”
“但你所谓的理性,只是用饥饿与恐惧,来满足你控制欲的借口。”
“你声称,要为了自由而战。”
“但你所谓的自由,只是要求他人为你可笑的理想,献出一切,而你,连一块面包都吝于给予。”
刑天向前走了一步。
整个高台,都在他的神威下,开始寸寸碎裂。
“现在,我就用你所鄙视的‘神力’,教你一堂课。”
“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将神斧“戚”的斧柄,轻轻顿在了高台的边缘。
“这,是斩断一切谎言的‘力量’!” 轰隆!!! 以神斧为中心,一道无形的裂痕,沿着广场的石板地面,向着巴黎城外的方向,疯狂蔓延而去! 它不摧毁任何建筑,不伤害任何平民。
但它所过之处,所有被罗伯斯庇尔煽动起来的、狂热的“集体无意识”信仰力场,所有那些蛊惑人心的“理性圣言”,所有建立在仇恨之上的“革命意志”…… 全都被这道裂痕,一分为二! 彻底斩断! 巴黎城内,无数如同提线木偶般狂热的人,在这一刻,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们茫然地看着周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举着刀叉,叫喊着要杀死同胞。 罗伯斯庇尔的精神世界,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与“人民”的链接,被硬生生斩断了! “噗——!” 他狂喷出一大口鲜血,瞬间苍老了十岁,眼中最后的光芒也彻底熄灭。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窃取了“人民意志”的凡人黑客。
当他的“服务器”被拔掉网线时,他便一无所有。 刑天不再看他一眼。
他走下正在崩塌的高台,当着全巴黎人的面,走到了那个吓傻了的小男孩皮埃尔身前。
他蹲下身,用那握过神斧的、足以捏碎星辰的手,从餐车上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面包。
他将面包,轻轻放到了皮埃尔空空如也的手中。 “吃吧。” 他的声音,不再威严,不再霸道,只是平静。
“在法兰西,每一个孩子,都有吃饱的权利。”
男孩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面包,又看看眼前这个如同神话中走出的男人。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温热、香甜、柔软…… 那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眼泪,瞬间从他眼眶中涌出。
他一边哭,一边大口地咀嚼着。 这一幕,通过无数双眼睛,烙印在了整个巴黎的 soul 中。
谎言,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真理,在这一刻,由一个面包,重新定义。 人群静默了三秒。
然后,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不是对国王的欢呼,不是对神明的欢呼。
而是对“食物”的欢呼!对“生存”的欢呼!对那个给予他们这一切的男人的……欢呼! 国民自卫军的防线,彻底瓦解。
他们丢下步枪,第一个冲向餐车,不是为了抢夺,而是为了将自己的家人,也领到一块面包。
罗伯-庇尔瘫坐在废墟中,看着那涌向餐车的人潮,看着那张张在泪水中绽放出笑容的脸,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用尽了所有的谎言、刀剑、与恐惧。
却敌不过,一个面包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