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之域核心,千年榕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并非欢愉,而是一种沉凝的韵律,如同搏动的心脏正为一场大战蓄力。庞大的树冠洒下的光斑都显得有些晦暗。
两道强悍无匹的意识,裹挟着来自山脉最深处的、令人不安的冰冷与死寂信息,几乎同时抵达,与苍榕的主意识轰然对接。
没有寒暄,没有试探,唯有最直接的情报共享。
敖戾的精神波动如同刮骨的冰刃,传递过那深渊之眸的影像,那数十头狰狞将阶,以及那头散发着狂暴王阶波息的腐化巨熊。“……一个污秽的巢穴,正在孵化。那核心的东西,若不摧毁,整片山脉,乃至更远,都将被其吞噬,化为死地。”
凌霄的意念则更为锐利,如同鹰唳穿透云霄:“能量层级还在攀升,那些怪物处于守卫状态,像是在等待最终成熟。苍榕,时间不在我们这边。兽潮持续近一月,山脉生机十不存一,逃的逃,死的死。再拖下去,即便赢了,这片土地也废了。”
苍榕的意识海平静地接纳了所有信息,无数思绪如叶脉脉络般飞速流转、分析。良久,他那沉稳宏大的精神回响荡开:“情况已明了。根源必除,刻不容缓。”
三王达成了共识。拖延,对谁都没有好处。山脉生态的崩溃是他们共同的基础,若家园不存,争斗毫无意义。
“但你,”敖戾的意念带着一丝审视,扫过苍榕那无法移动的庞大本体,“如何参与?你的根,深扎于此。”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苍榕是强大的盟友,提供净化之水与庇护所,但无法亲赴前线,战力无疑大打折扣。
苍榕的回应没有丝毫犹豫,显然早已思虑周全:“我无法亲临,但我的力量可以。”
“其一,净化之水。我将集中产能,提供高浓度原液,足以短时间内大幅削弱甚至暂时净化那片区域的腐化能量场,压制那‘眼眸’的活性,并为你们创造领域优势。” 庞大的根系在地下微微蠕动,储存的精华开始向特定囊腔汇聚提纯。
“其二,灵种之力。我将凝聚三枚‘生命灵种’,予你们三位(包括玄蚺)携带。灵种可与我共鸣,在关键时刻,我能以你们为坐标,远程施展‘地脉震荡’、‘灵能锋矢’甚至小范围‘甘霖’进行支援或压制。但需注意,此举消耗巨大,且需你们提供精确坐标与短暂引导,不可久持。”
“其三,根须探察。我的根系虽不能直达裂缝,但可向那个方向极限延伸,构建地下灵能脉络。虽无法直接参战,却可为你们提供持续、稳定的后方能量补给,并增强你们与大地元素的共鸣,加速恢复。”
这是苍榕基于自身特性所能提供的极限支援。无法移动是劣势,但庞大本体带来的恐怖能量储备与超远距离操控能力,亦是一种独特的优势。
敖戾与凌霄沉默片刻,均在评估。苍榕的方案,虽无其本体压阵的绝对威慑,但却提供了至关重要的领域辅助、远程火力以及续航支持,尤其是净化之水,或将成为对抗那腐化核心的关键。
“可。”敖戾率先同意,冰冷中透出一丝决绝。
“方案可行。尽快准备。”凌霄也予以肯定。
三王的讨伐联盟,于此正式确立。一场针对深渊裂缝的斩首行动,即将展开。
……
与此同时,人类“磐石”据点。
青果被“请”到了指挥中心的一间保密会议室。面对几位气息沉凝、至少是超凡境的高层军官和一位看似温和、眼神却锐利如鹰的心理专家,他表现得有些紧张,却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努力维持的镇定。
他早已打好腹稿,讲述了一个“合理”的身世:自幼与一位隐居深山的老师生活学习(解释了实力来源和对外界的不甚了解),老师近日因年迈去世(断绝了追查线索),他不得已下山寻找人类聚集地(解释了出现的原因),遭遇兽潮自然出手相助(解释了行为动机)。他隐去了所有关于苍榕、青苍之域、异兽王者的信息,只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幸运的、得到隐士真传的孤儿。
他的说辞并非完美无缺,细节经不起反复推敲。但他掌控境的实力做不得假,他清澈的眼神(得益于苍榕的长期滋养净化)和属于人类的生命气息更是最好的通行证。
高层们交换着眼神。他们当然不信这故事的全部,一个隐居者能培养出如此年轻的掌控境?这本身就如同天方夜谭。但他是人类,这一点至关重要。在末世,人类血脉是最大的信任基础。他的实力是实实在在的,他对兽潮的援助是实实在在的善意。
于是,那位老将军温和地笑了笑,并未深究那些模糊的细节:“孩子,不必紧张。你的老师是一位令人敬佩的隐士,你能有今日成就,更是人类未来的希望。磐石据点欢迎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他们选择不戳破。一个来历神秘却实力强大的少年天才,与其逼问其秘密导致对立,不如善意接纳,慢慢观察引导。只要他是人类,就有争取的可能。他们甚至开始暗中评估,能否将其培养成对抗山脉中那些恐怖存在的、属于人类自己的利刃。
青果心中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保留和试探,但也感受到了那份基于同族身份的、谨慎的接纳。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苍榕让他来历练的用意——只有亲身融入,才能理解这高墙之后人类的复杂与挣扎。
他对苍榕的感激与敬仰更深。若非“父亲”的培养,他此刻或许只是墙内一个挣扎求存的普通少年,而非能与之平等对话的“天才”。苍榕给他的,不仅是力量,更是选择的底气。
……
青苍之域,苍榕的意识暂时从与狼王鹰王的战略沟通中抽离,微微“瞥”了一眼人类据点方向,通过那微弱的、与青果之间若有若无的精神联系感知到他的安全与平稳。
旋即,庞大的意识再次沉凝。
“幽影。”
“灵明。”
“石獠。”
“铁羽。”
“炎掠。”
“玄蚺。”
一道道指令伴随着精纯的能量,沿着无形的网络传递至各位将领。
“最高战备。净化之水原液集中制备。”
“灵种凝练,备于东、西、北三向。”
“根系网络,向西北深区延伸,灵能输送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领地防御法阵全功率运转,庇护所进入战时状态。”
整片青苍之域,如同一个精密而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无声地高速运转起来。树木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战响;地面之下,灵光如河流般奔涌向西北方向;天空之中,铁羽率领的怪鸦群扩大了巡逻范围,尖利的鸣叫划破长空。
苍榕之心,如古井深潭,冷静无波。根须所及,皆为疆土。纵本体不移,其力亦将降临远疆,与盟友共击那深渊之暗。
风暴,即将汇聚于山脉那最深的伤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