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狂风渐歇,浪潮却依旧汹涌。
纪长老悬立在高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周粥坠落的海面。
海水翻滚着,泛起淡淡的血色,那是周粥之前激战留下的痕迹,如今正被海浪一点点稀释、吞噬。
他没有丝毫要亲自下海的意思。
方才周粥那燃命一击的恐怖威力,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
玄龟盾上那道清晰的裂痕,如同警钟般在他脑海中回响。
周粥明明已经灵海枯竭、灵脉尽断,却依旧能爆发出堪比乾坤境的力量,这等韧性与底牌,实在太过骇人。
纪长老这辈子行事,向来以谨慎为第一准则。
他深知越是看似山穷水尽的对手,越可能藏着致命的后手。
周粥身上的秘密太多,让他不敢贸然靠近。
“哼,就算你没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纪长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斩草需除根,容不得半点侥幸。”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储物戒指中光芒一闪,一具青黑色的尸傀便缓缓浮现。
这具尸傀与之前缠斗周粥的两具略有不同,身形更为矫健,眉心处的黑色核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周身的死气也更加浓郁。
这是他炼制的三具本命尸傀中,速度最快、感知最敏锐的一具,专门用于追踪和探查。
纪长老指尖凝聚一丝灵力,轻轻一点,尸傀空洞的眼眶中瞬间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它收到指令,僵硬的身躯微微一弓,随后如同离弦之箭般,“扑通”一声扎入海中,激起一朵不大的浪花,瞬间消失在湛蓝的海水之下。
尸傀在水中的速度极快,如同游鱼般灵活,丝毫不受水流阻力的影响。
它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死气,将海水隔绝开来,朝着海底深处快速潜行。
纪长老则留在高空,通过尸傀眉心的核心,共享着它的感知,密切关注着海底的一切。
与此同时,海底深处。
这里是一片幽暗而冰冷的世界。
百丈之下的海水,早已没有了天光的照射,只有零星的、会发光的深海生物,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在黑暗中点缀出点点幽蓝,显得诡异而静谧。
水压巨大,足以将寻常的修士压成肉泥,周围的海水冰冷刺骨,带着浓郁的咸腥味,不断侵蚀着一切生灵。
周粥的身体正缓缓下沉,如同一片失去生机的落叶。
他还活着,却比死更难受。
灵海之中,原本充盈的灵力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漠。
曾经奔腾不息的灵脉,此刻如同被狂风折断的枯枝,彻底断裂,经脉之中空荡荡的,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无法调动。
灵血不再沸腾,失去了灵力的滋养,变得黯淡无光,在血管中缓慢流淌,几乎要停滞;五脏六腑遭受重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就连那蕴含着龙族之力的灵骨,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灰暗而脆弱。
他现在的状态,仅仅比普通凡人略强一线。
肉身经过之前的激战,早已千疮百孔,伤口处的鲜血在海水中扩散开来,形成一道道淡淡的血雾,吸引着一些小型的深海掠食者。
可他连抬手驱赶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身体在水压和重力的作用下,不断向更深的海底沉去。
没有了灵力的加持,周身的防御屏障早已破碎。
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贪婪的野兽,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顺着喉咙灌入肺腑。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眼前阵阵发黑。
肺部传来剧烈的灼痛,每一次挣扎,都只会加速氧气的消耗,让死亡的阴影愈发逼近。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周粥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不甘。
他历经磨难,好不容易重回灵脉境,还没来得及报仇雪恨,还没来得及探寻自己的身世之谜,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深海之中?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胸口处,那枚一直佩戴着的黑锅挂坠,突然微微发热。
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灵力,如同春雨般,从黑锅挂坠中缓缓流淌而出,瞬间扩散到他的全身。
这股灵力并不强悍,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之力,所过之处,身体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更神奇的是,这股灵力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汹涌而入的海水彻底隔绝在外。
窒息感骤然消失,周粥猛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是得以残喘。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落在胸口的黑锅挂坠上,眼中满是疑惑与感激。
是黑锅,又一次救了他。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根本无法形成完整的话语。
他的身体太过虚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道叹息声,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唉,果然有此一劫。”
是黑锅的声音!
“果……然?”周粥在心中艰难地思索着,“什么意思?难道它早就知道我会遭遇今天这场危机?”
他想追问,可身体的虚弱让他连思绪都变得迟钝。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一股冰冷刺骨的死气,突然从上方快速逼近。
那股气息熟悉而陌生,正是纪长老的尸傀所散发出来的!
周粥心中一紧,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对抗尸傀了,就连稍微移动一下都做不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胸口的黑锅挂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绿光。
那绿光越来越亮,如同黑暗中的一轮烈日,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深海。
黑锅的形态也开始发生变化,它不再是那枚不起眼的黑色挂坠,而是缓缓变大、舒展,最终化作了一尊巴掌大小的绿色小鼎。
小鼎通体翠绿,如同用最纯净的翡翠雕琢而成,鼎身之上刻满了繁复而古老的纹路,似鸟兽,似星辰,又似某种神秘的法阵,散发着古朴而浩瀚的气息。
鼎口微微张开,一股温和却强大的吸力从鼎中传出,周围的海水都开始围绕着小鼎缓缓旋转。
这,就是黑锅的本体——万灵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