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圣地,缗国灵丘。
月色如银,倾泻九天,将温泉玉池,浸染得朦胧如幻。
水汽氤氲,交织着兰芷冷香与紫桂的暖甜,似流动的轻纱,缠绕着池中那抹如玉身影。
缗紫若慵懒仰首,水珠沿颈线滑落。乌发散浮,指尖拂过额间,流转着深邃紫金的凤尾神纹。
眸光穿透暖雾,倒映着浩瀚星海。
“小紫若!”
苑门外,竹影间,传来紫修清越却带着无奈的催促。
他身姿挺拔,如松如岳,背对着屏风:“你要泡到几时?国君和族长,已在璇玑宫内,等候多时了!”
话音未落,只听水花一阵脆响。
“哗啦——!”
一道纤细身影,已溅水而出!
缗紫若素手轻扬,淡紫薄纱衣裙如云霞流泻,瞬息裹住玲珑身躯。湿漉发梢,滴落水珠,敲击玉阶,清响不绝。
“紫修!女儿家沐个浴,你也催命似的!催催催!”
娇慵声起时,人已紫蝶翻飞,掠至门前,不由分说,便扑向紫修那月白背影。
“嫌慢?那你背我过去!这才最快!”
温软、湿漉、带着少女馨香的身躯,骤然贴上,紫修的脊背猛地一僵!
一股热流,猝不及防地自尾椎窜起,直冲头顶!
他的耳根瞬间红透,连清冷的月光,都无从遮掩。
“神女!”
他几乎是惊呼出声,迅捷地旋身卸力,动作却轻柔至极。
“都快……是即将封神拜位、执掌神规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
同时解下自己那件月白云纹大氅,带着松香体温,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声音里糅杂几分窘迫。
缗紫若却只冲他,俏皮地皱了皱鼻尖。
紫影翩跹,已然奔向璇玑宫庭深处,那株千年紫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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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影婆娑,月色溶溶。
缗云祁依偎着杜启,共望星河,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
“时光荏苒,女儿……终是长大,也终要直面她的命轨。”
杜启轻叹,低沉温和,裹着为人父的复杂感慨。
“是啊,”缗云祁握紧丈夫的手,指尖微凉,“正是那命轨……我才寝食难安,如鲠在喉。若此刻坦言,恐她纯澈神心震荡;若继续隐瞒,又怕……大劫如临,我等悔之晚矣!”
千钧忧虑,俱是母亲最深的挣扎与忧惧。
而此时,脚步声与欢笑声,由远及近。
“父君!娘亲!”
杜启与缗云祁闻声,瞬息敛去眉间忧色,换上慈爱温颜。
缗紫若轻灵跃至父母跟前,眼眸里,盛满了夏夜荷塘的星月清辉:“方才,你们是不是在背后,偷偷说我什么悄悄话了?还是……父君和娘亲背着我,给我生了个弟弟?”
杜启朗声大笑,伸手轻弹她光洁的额头:“顽皮!去人间历练一遭,归来仍是赤子心性!也罢!我儿便永不长大,父君也护你一世周全!”
一手稳握爱妻,一手牵着娇女。
“来,快坐下!好好同我们讲讲,此番游历的见闻奇遇。”
三人于冰凉青石桌旁落座。
紫修仍旧是静立紫若身侧,抱剑守护,如影随形。
家常片刻后……
“父君,娘亲,我先给你们看一件……宝贝!”
缗紫若眸中流光溢彩,右手掌心向月托起,左手指尖于虚空中轻轻一捻——仿佛撷住一缕流淌的月华清辉。
霎时间,无数细碎晶莹的光点,自虚空汇聚,如百川归海,在她莹白掌心交织、盘旋,一面流淌着水波荡漾的【水月幻镜】凭空浮现,静静悬浮!
“水月幻镜!千年之隔,竟真的……重光现世了!”
缗云祁目光骤然灼亮,低语中混杂着惊喜与慨叹,“神器合一,寰宇之秘,终得再窥!”
“所以啊,有水月幻镜在此,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你们皆可身临其境!”
缗紫若唇角微扬,皓腕轻转,右掌平稳推出——
“嗡——!”
一声清越铮响,划破月色!
水月幻镜应声脱手,跃升至石桌上空。
旋即,镜面涟漪荡漾,往事光影,如潮涌来:
荆州驿道人间烟火,雍州慎言亭畔花雨,赤焰瀑布生死试炼,轩辕幽陵命悬一线,神都迷局镜湖叩问,漫州夕月虹桥烟花,潼海掩葬爱恨悲情,……
而缗云祁的目光,却被镜中轩辕思衡掌心里,那一闪而逝的紫萱徽记,始终牵引着。
她指尖不自觉地捻着袖口,声音低哑:
“只是紫萱花,无根而生,逆命而绽。没想到,轩辕氏凋零至此,竟有子孙,能承祀紫萱徽记!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唉…那代价……”
她的话锋一转,目光如炬,伸手握住女儿微凉的手腕:
“若儿,看着娘亲——如实告知娘亲,你对那轩辕思衡……可曾动心?”
“动心”二字,瞬间炸响。
紫修屏息地望着缗紫若,而她拈花指尖蓦地一顿。
就在这刹那,悬浮的水月幻镜,泛起不合时宜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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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模糊画面,一闪而过:
谢墨寒那双染血的、盛满绝望的眼眸,透过无尽虚空望来!
……
一股尖锐的悲恸,猛地扎入缗紫若心窝里,呼吸一窒。
“紫若?”紫修瞬间察觉异样,上前一步。
紫若强压下心悸,抬眸迎上母亲目光,眼神恢复澄澈:
“请教娘亲,何为动心?再说,巫族圣地与世隔绝,轩辕思衡将继任轩辕帝位,我与他,再无半点瓜葛,何谈动心?”
她的否认迅捷而平静,却让缗云祁眼神更疑虑重重。
“那轩辕熙鸿呢?”缗云祁不依不饶,挑眉探究地问:“方才水月幻镜之中,于漫州粥棚你与他分食一粥,他又亲手摘桂酿蜜,倒真是…用心颇深。我儿就无半分感触?”
“他啊,”缗紫若拈起一片落英,于指尖轻捻。
“短暂相处,方知这‘轩辕帝国第一美男’,并非徒具皮相、纨绔不堪。他倒是心系黎庶,勤勉政务,手段…亦是不凡。心思缜密,亦是可交之才。”
语气淡然,听不出波澜。
“可交之才?我看是祸水!”紫修冷声插言,嘀咕道:“依我看,若无他们,我们或许…能更早完成人间历练!”
缗云祁正欲再问——
突然,一道身影踉跄闯入,撕碎桂下月光:
“报——!巴蜀出现蛊乱,巫彭长老求见!”
杜启夫妇骤然起身,脸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