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公安厅,一间没有窗户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得有些晃眼。
蔡成功蔫头耷脑地坐在审讯椅上,手腕上的金属手铐泛着冷光。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了,精神和身体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对面的祁同伟,一身笔挺的警服,肩膀上的警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蔡成功,那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一下一下,敲在蔡成功的心坎上。
“蔡老板,咱们聊聊?”祁同伟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蔡成功浑身一哆嗦,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祁……祁厅长,我……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祁同伟没理会他的辩解,从桌上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推到蔡成功面前。
“这是什么,你看看。”
蔡成功眯着眼睛凑过去,只见纸上打印着几行字,内容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我这里有一个账本,记录了山水集团和一些官员的资金往来,我要把它交给陈海局长……”
“这……这不是我说的!”蔡成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祁厅长,这是栽赃!这是陷害!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哦?是吗?”祁同伟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紧紧锁住蔡成功,“我们技术部门的同事,在你打给陈海的最后一个电话录音里,提取到了这段话。声音,就是你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蔡成功急得满头大汗,“我给陈海打电话,是……是举报欧阳菁!对,就是举报京州城市银行的那个副行长欧阳菁!是她给我断贷,才害得我走投无路!跟什么账本,什么山水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配合我们的同志,把这段录音内容念一遍?”祁同伟步步紧逼,“你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是在拖延时间吗?还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撒谎?”
蔡成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了,对方这是在诈他。可他不敢赌。他知道,在这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面前,自己就像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蚂蚁。
他想起之前祁同伟的手下进来跟他“聊天”时,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
陈海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新来的省委书记沙瑞金,跟陈海的父亲陈岩石关系匪浅,把陈海当亲弟弟看。现在沙书记为了这事雷霆震怒,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而自己,是陈海出事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
这盆脏水,要是泼到自己身上,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祁厅长,我冤枉啊!”蔡成功带着哭腔喊道,“我就是个小商人,哪有胆子跟山水集团斗?那个账本,我听都没听说过!我发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祁同伟冷哼一声,从旁边拿起另一份文件,扔在蔡成功面前。
“实话?那你看看这个。你欠的那些高利贷,利滚利,现在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吧?我听说,那些放贷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说,我要是把你还在这里的消息,不小心透露给他们,他们会不会很‘热情’地过来跟你聊聊人生?”
蔡成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那些人……那些人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落到他们手里,那真是生不如死。
祁同伟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捅在了他最脆弱的命门上。
“不……不要……”蔡成功彻底崩溃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祁厅长,我说,我全都说!求求你,千万别把我的下落告诉他们!”
“早这样不就好了。”祁同伟靠回椅背,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陈海打电话,是谁指使你的?”
蔡成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是侯亮平!是最高检的那个侯亮平让我干的!”
这个名字一出口,祁同伟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是他让我给陈海打电话,举报欧阳菁的!他说欧阳菁是李达康的老婆,只要把她拉下水,李达康就完了,到时候京州城市银行肯定会重新给我贷款,我的大风厂就有救了!”
“他让我跟陈海说,手里有欧阳菁受贿的证据,让陈海赶紧立案调查。至于那个什么账本,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我哪有那玩意儿啊!”
蔡成功哭诉着,把侯亮平怎么找到他,怎么一步步教他怎么说,全都和盘托出。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祁同伟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侯亮平……李达康……欧阳菁……
这几个名字串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复杂而危险的网。
他原以为,陈海的车祸(虽然被阻止了)背后是赵瑞龙在搞鬼,目标是铲除陈海这个障碍。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侯亮平这个家伙,人还没到汉东,手就已经伸得这么长了?他一来就想动李达康的奶酪,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腐案件了,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政治斗争!
祁同伟感到一阵头大。李达康是省委常委,是沙瑞金都要倚重的干将。侯亮平虽然只是个处长,但背后站着最高检,还有他那个神秘的岳父。这两边,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不行,这件事太大了,已经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
他必须立刻向高芳芳汇报。
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下,只有那位看似柔弱,实则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大小姐,才能给他指明方向。
祁同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警服,对旁边的记录员吩咐道:“看好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接触。”
说完,他大步走出审讯室,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他关上门,拿出那个专门用于单线联系的手机,迅速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同伟哥。”
电话那头,传来高芳芳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像一股清泉,瞬间让祁同伟烦躁的心绪平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