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警笛声划破了京州宁静的夜空。
三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检察院专车,如同三支离弦的利箭,在城市的街道上呼啸而过。沿途的车辆纷纷避让,行人们投来惊愕的目光,纷纷猜测着,是出了什么惊天大案。
陆亦可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她的内心,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她已经给检察长季昌明打了电话,汇报了情况。电话里,季昌明沉默了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注意方式方法,确保程序合法。一切后果,由省院承担。”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给她撑腰,但陆亦可知道,这更像是一种无奈的表态。季昌明这个老狐狸,把皮球踢了回来。事情办好了,功劳是大家的;事情办砸了,她陆亦可,就是那个“方式方法”有问题的直接责任人。
她又想起了侯亮平。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自己躲在后面,却把她和整个反贪局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侯亮平是不是故意在给她下套。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处,前面就是机场高速收费站了。”开车的周正提醒道。
陆亦可抬起头,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收费站那一片明亮的灯光。
“按计划行动!”她冷冷地命令道,“一号车、二号车,堵住Etc和人工收费通道的入口!三号车,横在路中间,把路彻底封死!所有人,下车警戒!”
“是!”
三辆车如同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一个漂亮的甩尾,瞬间卡住了所有的关键位置。刺耳的刹车声,在空旷的收费站广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车门打开,十一名身穿深蓝色检察制服,头戴大檐帽的检察官,迅速下车,排成两列,表情严肃,站得笔直。
这阵仗,让收费站的工作人员都看傻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几个胆小的收费员,已经吓得躲到了岗亭下面。
陆亦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她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高速公路的来车方向。
她在等,等那辆传说中的汉A00009。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陆亦可和她的同事们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终于,远处的光晕中,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
当那块在整个汉东省都如雷贯耳的车牌——汉A00009,清晰地映入眼帘时,在场所有检察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司机老赵也远远地看到了前面的情况。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踩了踩刹车。
“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道,“收费站怎么被检察院的车给堵了?查酒驾查到这儿来了?”
后座的李达康,一直闭着眼睛,听到司机的话,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穿透前挡风玻璃,落在了那排身穿制服、如临大敌的检察官身上。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身边的欧阳菁,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就想往座位下面缩。
“坐好!”李达康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欧阳菁被他这声呵斥镇住了,僵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
李达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的心里,早已是怒海滔天。
好啊!好你个侯亮平!好你个省检察院!
竟然真的敢在高速路口,公然拦截省委常委的专车!这是要干什么?是要造反吗?!
他没有喊停车,也没有让司机掉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包围圈。他倒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
奥迪车在离拦截点十几米远的地方,缓缓停下。
整个收费站广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到警车上那红蓝交替的警灯,无声地闪烁着,映照在每个人紧张的脸上。
陆亦可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她知道,现在,该她出场了。
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那辆黑色的奥迪车。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她走到驾驶座旁边,站定,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同志,你好。我们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正在执行公务。请你配合,熄火,降下所有车窗。”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
司机老赵看了看她,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李达康。
李达康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指示。
老赵不敢自作主张,只能摇下自己的车窗,探出头,陪着笑脸说:“检察官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是市委李书记的车。”
他特意加重了“李书记”三个字,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
陆亦可当然知道这是谁的车,她硬着头皮,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举到老赵面前。
“我们知道这是李书记的车。我们正在奉命调查一起重要的经济案件,有确凿证据表明,犯罪嫌疑人欧阳菁,就在这辆车上。现在,请她下车,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她的话,说得斩钉截截,不留丝毫余地。
老赵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冲着书记夫人来的!而且,还把话说得这么死!
车厢里,欧阳菁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都在打颤。
李达康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证据?”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什么证据?拿出来我看看。”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李达康那张冷峻的脸。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射向陆亦可。
陆亦可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颤,但还是强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份刚刚签发的《拘传证》。
“李书记,这是省检察院签发的拘传证。我们有权力,对犯罪嫌疑人欧阳菁,采取强制措施。”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一个嚣张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跟他们废什么话!妨碍公务,暴力抗法,直接把人铐起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