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成功被再次带进审讯室的时候,心里还在犯嘀咕。
这才刚回去没多久,怎么又被叫来了?难道是自己说的那两百万,他们不信?还是说,欧阳菁那个娘们,已经扛不住全招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依然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讨好的笑容。
“陈检,这么快又见面了。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您放心,只要是我知道的,保证一五一十地全告诉您。”
陈群芳面若寒霜,眼神冰冷地凝视着他,完全没有了上次的好言好语。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笔录预审稿,“啪”的一声,狠狠地摔在了蔡成功面前的桌子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蔡成功吓得魂飞魄散。
“蔡成功,你看看这是什么!”陈群芳的声音,仿佛来自腊月的寒风,冷酷而无情,没有丝毫的温度。蔡成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缓缓地拿起那几页纸。当他定睛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只见白纸黑字地写着“非法集资”、“一亿五千万”等触目惊心的字样。
刹那间,蔡成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嗡”的一声,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身体也差点从椅子上栽倒下去。完了!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中划过。他最害怕、最想隐瞒的事情,终究还是被揭露出来了!
到底是谁?是谁把这个秘密捅出去的呢?蔡成功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的人选。难道是银行那边?不,这绝对不可能!自己可是跟银行的人打点得很好啊,他们怎么会……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陈群芳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剜在他的心上,“刚才不是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现在我问你,这一亿五千万的非法集资,是怎么回事?!”
“我……我……”蔡成功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那几页纸,在他手里变得重如千斤。
“说!”陈群芳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蔡成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说!我说!”蔡成功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击溃。他知道,面对如此强硬的陈群芳,再继续狡辩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他像一滩烂泥一样,软绵绵地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没……没有一亿五千万那么多……”蔡成功的声音如同蚊子叫一般,细若游丝,而且还断断续续的,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本金……本金其实……其实不到八千万……”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妄图通过减少金额来减轻自己的罪责,但这显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到八千万?”陈群芳冷笑一声,“那剩下的是什么?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是……是利息……”蔡成功的声音充满了绝望,“陈检,您是不知道啊,那些放高利贷的,心都黑透了!利滚利,驴打滚,我借了八千万,不到两年,连本带利就变成一亿五了!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他又开始卖惨,试图博取同情。
“受害者?”陈群芳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笑了,“蔡成功,你拿大风厂的地皮去抵押,拿着骗来的钱去炒煤矿,赔得血本无归,就把主意打到民间集资上。你用高息当诱饵,骗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现在你跟我说你是受害者?”
“我没有!我没有骗!”蔡成功激动地喊了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那是……那是正常的民间借贷!是他们自愿借给我的!我当时也是想盘活煤矿,想着等煤价涨上来了,就能连本带利还给他们!我不是想赖账啊!”
“好一个正常的民间借贷!”陈群芳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们?你向我们举报丁义珍,举报欧阳菁,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那么可怜,为什么对这一亿五千万的债务,一个字都不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检察院的人,都是傻子,可以被你随便糊弄?”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插进蔡成功的心里。
他彻底哑火了。
他能怎么说?说自己是想瞒天过海,等进了监狱,外面的债主就找不到他了?说自己是想利用检察院当保护伞,躲避那些放高利贷的黑社会?
他像一个沉默的雕塑一样,坐在那里,紧闭双唇,一言不发。无论陈群芳怎样追问,怎样威逼利诱,他都无动于衷,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群芳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最终她还是失望了。他的眼神空洞,毫无生气,就像一潭死水,让人无法窥视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陈群芳不禁感到一阵挫败,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易地突破他的心理防线,但现在看来,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陈群芳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真想狠狠地抽他几个耳光,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敬畏和恐惧。然而,她还是强忍住了冲动,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陈群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意识到,再这么审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这个男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会轻易地吐露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一种宣判般的语气说道:“蔡成功,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你的问题,已经不是简单的行贿了。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而且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你之前向我们提供的所有证词,我们都会重新进行评估。如果你还想争取宽大处理,就把你所有的问题,包括你和丁义珍、和高小琴、和祁同伟之间所有的勾当,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说完,她不再看蔡成功一眼,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在蔡成功身后重重地关上。
他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他精心设计的“金蝉脱壳”之计,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破产。他非但没能躲进安全的壳里,反而把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监控室里,侯亮平看着屏幕上蔡成功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反而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欧阳菁捅出了这个大窟窿,他可能真的会一直被蔡成功牵着鼻子走。到时候,案子办得不明不白,甚至可能办成一个错案,那他侯亮平的政治生命,也就到头了。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气定神闲的季昌明,心里生出一股由衷的敬佩。
姜,还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