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副书记高育良的家里,气氛一如既往的宁静。
吴惠芬正在书房里帮高育良整理着书籍,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室的书香。
高芳芳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爸,妈,歇一会儿,吃点水果吧。”她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声音甜甜的,像一股清泉,瞬间冲淡了书房里的沉闷。
高育良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李达康那个电话,让他心里很不痛快。这个李达康,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敢直接打电话来质问他。
“芳芳啊,你来得正好。”高育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里带着几分探寻,“你昨天让我约侯亮平吃饭,这事儿……我总觉得有点不妥。李达康那边,已经有意见了。”
高芳芳拿起一片苹果,递到高育良嘴边,笑嘻嘻地说:“爸,您就放心吧。李达康书记那是关心则乱。侯亮平是省委请来的客人,您作为他的老师,请他吃顿饭,联络联络师生感情,这有什么不妥的?谁也挑不出理来。”
“再说了,”她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狡黠,“我们又不是大张旗鼓地请,就在山水庄园,安排个清净的地方,吃点农家菜,这叫‘礼贤下士’,叫‘关心爱护’,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您高书记平易近人,不忘师生情谊。”
高育良被女儿这番话说得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他脸上的愁容,顿时消散了不少。
“你这丫头,歪理还真不少。”他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了女儿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清脆香甜。
“爸,这可不是歪理。”高芳芳坐到他身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您想啊,侯亮平现在是沙书记手里的‘尚方宝剑’,锋利得很。这把剑,我们不能硬碰硬,得顺着他的锋芒来。”
“他不是要查案子吗?好,我们支持他!您作为老师,给他指点迷津,帮他分析案情,让他觉得您是真心实意地在帮他,在为汉东的反腐大业出力。”
“您想想,他一个人从京城来到汉东,人生地不熟,心里肯定是又骄傲又警惕。这个时候,您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出面,给他温暖,给他支持,他能不感动吗?”
高育良听着女儿的分析,眼睛越来越亮。他发现,自己这个女儿,自从国外回来之后,看问题的角度和深度,简直是脱胎换骨。她说的这些,比他那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幕僚,还要透彻,还要高明!
“那……那我具体该跟他说些什么呢?”高育良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请教的意味。
“很简单。”高芳芳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敲山震虎,指桑骂槐。”
“哦?”高育良来了兴趣。
“您就跟他聊李达康,聊京州的官场生态。您可以夸李达康有魄力,是改革的闯将,但是呢,风格太霸道,搞一言堂,听不进不同意见。这种作风,是从哪儿学来的呢?是从他的老领导,赵立春书记那里学来的。”
高芳芳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高育良的心湖。
“您要让他明白,京州现在很多问题的根子,不在李达康,而在赵立春。李达康只是继承了赵立春的风格,而赵立春的儿子赵瑞龙,才是那个在背后搅动风云的人。”
“您这么一点拨,侯亮平那么聪明的人,他能不明白吗?他的目标,一下子就从一个市委书记,升级到了一个前省委书记,一个副国级领导的身上!您说,他会不会兴奋?会不会觉得您这个老师,是在给他指一条一飞冲天的康庄大道?”
高育良听得心惊肉跳,他看着自己这个谈笑间指点江山的女儿,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个计划,太……太大胆了!
这是要把侯亮平当枪使,直接对准赵家!
“芳芳,这……这太冒险了。”高育良的声音有些干涩,“赵立春虽然退了,但影响力还在。万一侯亮平这把火烧得太大,控制不住,把我们自己也给燎了,那怎么办?”
“爸,您放心。”高芳芳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富贵险中求。现在沙书记来了,正是汉东官场重新洗牌的时候。我们不主动出击,难道等着别人把我们当成前朝余孽给清洗掉吗?”
“而且,我们不是让他去硬碰硬。我们只是‘点拨’他,让他自己去查。查出了问题,那是他侯亮平的功劳,是沙书记领导有方。查不出来,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是尽了一个老师的本分,关心了一下学生的思想动态嘛。”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恢复了小女儿的娇憨模样。
高育良看着她,心里的那点担忧,被一种莫名的豪情所取代。
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把侯亮平这颗不定时炸弹,引向自己的真正对手——赵家!
“好!”高育良一拍大腿,“就按你说的办!”
他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了祁同伟。
“同伟啊,晚上安排一下,在山水庄园,我请亮平吃个饭。对,就我们师生几个,简单点,不要铺张。”
挂了电话,高育良看着高芳芳,感慨万千:“芳芳,你真是……长大了。爸爸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高芳芳甜甜一笑,依偎在高育良的肩膀上,轻声说:“爸,我只是不想看到您这么累。您放心,以后,有女儿在呢。”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父女俩的身上,温暖而静谧。
而一场即将在山水庄园上演的“鸿门宴”,正在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