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栀的没心没肺恰巧隐去了此刻微妙的气氛。
许尽欢嘴角微微上扬，将眼前抬起的手按了下去：“不用。”
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许尽欢抬头看着天空，明明伤口还留着血，也依旧愿意将伤口重新撕开，献给厉栀看。
“你听的传闻就是真的，妹妹为了我顶撞父亲，被他罚跪，死在了那个漫天大雪里，没有任何隐情。”
厉栀静下心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你父亲不爱你的妹妹吗？我听说，他是因为睡过了头所以才忘了收回成令。”
提到父亲，许尽欢眼中除了黯淡外还多了一丝怨恨。
他几乎是咬着牙根说：“他不配说爱这个字。”
“真正爱自己的女儿，会在女儿受罚的时候为了不让下人心软，将婢女全部遣散，自己回屋睡大觉还睡过头的吗？”
厉栀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睡过头未免也太牵强了。
而且就算睡过了头，那她妹妹察觉到自己要被冻死的时候不会起来吗？难不成还有人敢拦着她？
厉栀沉思着问：“你妹妹身体很虚弱吗？有没有什么疾病？”
厉栀在梦里见过许蓉华一面。她乖乖的，一直牵着许尽欢的手，对着李百川说了好几个谢谢姐姐，眼角还有劫后余生的泪花，应该是个很听话，很怕死的小孩。
怎么也不像会赌气一直跪着，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样子。
这么想来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那就是她腿受伤了起不来，或者…被下了药，跪着晕了。
许尽欢愣了愣，脸上的温和逐渐散去，有些疑惑的望着厉栀：“你为何这么说？”
意识到自己有些冒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厉栀连忙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在想，人不会突然被冻死，如果她察觉到自己快不行的话，附近又没有下人，应该会立刻跑回屋中才对。”
许尽欢表情稍有平缓，他摇头：“我也有怀疑过她是不是被人陷害喝了什么药，可是太医们查不出来，就连仵作也说她血液里一点毒性也没有。”
末了，他还默默地补充了一句，“我父亲也是。”
既然许蓉华的死没有人插足，那难道真的是巧合？
不可能。
厉栀飞速思索着，灵光一现，终于想起来自己漏了个最重要的东西。
李百川所害的人不是许蓉华的话，那她怀里和七公主一样的风车又怎么解释？
厉栀穷追不舍的道：“七公主手上的风车和你妹妹有关对吧？”
许尽欢抬眉：“你为何...”
“这你就别问了。”
厉栀有些激动的抓紧了腿上的衣裙：“你妹妹喜欢这个风车，在死前...在离世之前有没有给别人玩过？”
那记忆虽距今过的久远了些，但许尽欢不过片刻就想起来了，他眉头皱的更深：“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那是个比我年纪大的姐姐，她在街上救下了即将被疯马撞到的妹妹，我们十分感激她。
后来我请她吃了饭，妹妹则是将最心爱的风车送给了她。”
厉栀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一切，终于能和她在梦中所看见的一切对上了。
“后来呢？”厉栀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更多。
“后来？”许尽欢对那个人印象虽深刻，但依旧有些遗漏，只能想出关键的几件事，“后来我们和她成为了好朋友，她人很好，经常去侯府陪妹妹玩耍。”
“只是父亲对我的期望很高，抓我的功课也抓的紧，七公主年纪尚小不能经常出入宫里，所以那段时间都是在她在陪着妹妹。”
“后来还发生过一次意外，妹妹在与那个姐姐游湖时不慎落水，那个姐姐又救了她一命。”
许尽欢有些遗憾的垂下眼睛，“她是个好人，救了妹妹那么多次，我却将她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只能记得起这些。”
也许在系统换了绑定的宿主之后，为了下一个宿主不被影响，在被攻略者的脑中删除了李百川的相关样貌记忆吧。
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许尽欢和薛景祁见到她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只是落水...
厉栀又想到一点。
女主可以通过伤害配角来获得气运，人没有了气运身体将会每况愈下，所以厉栀上一世被厉初昕陷害落水后大病了一场，怎么都治不好。
所以夺走气运，是会影响身体状况的。
那李百川是不是也利用了这一点，使许蓉华才没有在风雪中扛下去。
所以她才会说自己害死了许蓉华。
加上李百川经常会来侯府找许蓉华，在宁远侯的茶里下迷药也不是难事，而且系统给的药她们这些凡人根本查不出来。
很好，基本已经确定了。
现在只要想办法让李百川恢复记忆，以她曾经犯下的罪来威胁她就行了。
正义感极强的人，很容易被道德绑架的。
厉栀起身，迫不及待想离开，却在与许尽欢擦肩而过时被他拽住了手腕。
他顺势站起身来，握着厉栀的肩膀，弯下脊背，急切的说：“你今日为何会问我这么多？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你觉得，我妹妹的事不是意外，是人为？”
“所以你心中有怀疑的对象了是吗？”
他如此恳切，连手臂都带着颤抖了起来，嘴唇干燥，喉头滚动。
厉栀心中酸涩。
她很想告诉他事实，但这除了会给他造成更多的心理负担，自己还可能会被认为是疯子。
因为真正杀死许蓉华的凶手，就根本不是个人。
*
厉初昕在日落前回到了厉府。
她知道，父亲让她回来，不过是让她再受母亲的一顿斥责罢了。
回想着昨晚厉铮怒气冲冲的模样，她想起这还是在她回来之后，爹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倒真是有些新鲜。
到家之后，他们先是若无其事吃了一顿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母亲还给她夹菜，跟往日一样温柔。
只是吃完饭之后父亲立刻走了。
厉初昕刚放下筷子，手就被温暖的裹住。
林容尹小心翼翼的望着她，不知何时眼眶通红。
要来了。
无非就是那些说她不洁身自好，对她失望的话。父母都是这样的，虽然厉铮没有第一时间指责她，但还是对她发了脾气。
厉初昕已经准备好了，毕竟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
林容尹欲语泪先流，她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轻声道：“疼不疼啊宝贝？”
厉初昕麻木的眼神中逐渐恢复了些光亮，她耳中似乎嗡鸣了一声：“什么？”
林容尹咬着嘴唇，双手捧住她的脸：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痛苦的事。”
“我已经听你父亲说了来龙去脉，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说罢她又咬紧牙关：“最开始他在倚梅园救了你没有下去救栀儿的时候，我就应该看穿他的伪装，让他离你们都远一些的！”
听到厉栀的名字，厉初昕眼中的温情瞬间破碎。
厉栀厉栀又是厉栀！
她有些不耐烦了，想撕破母亲这层温柔的面具：“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之前你们不是都同意我追求自己的爱情吗？”
“现在，我追求成功了啊。”
林容尹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你那是追求爱情吗？你是被强迫的！薛景祁那是强奸犯啊！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