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晚城中心,灯火最盛处,一座九层朱阁凌空起落,檐角悬着鎏金铜铃,夜风一吹,叮当作响,如碎玉滚盘。
阁门上方,黑底金漆的“万宝楼”三字被灵阵托起,浮空寸许,散着淡淡威压——那是金丹修士亲手所书,寻常宵小连抬头都不敢。
陈凡与阿雅绕到侧巷,在暗纹石墙第三块砖上连敲五长两短。
片刻,墙面水波般漾开,一名戴着哭笑面具的灰衣小厮探出半张脸:“凭证。”
陈凡翻手亮出青铜令牌。
灰衣小厮指尖一点,令牌背面的“万”字射出幽绿光线,被墙面符纹尽数吞没。
“丙字偏门,登楼勿回头。”
……
暗道狭长,两侧壁灯用鲛油炼制,火苗惨绿,照得人影飘忽。
阿雅攥紧陈凡袖口,小声传音:“楼内……好多杂乱气息,像妖、像魔,也像人。”
陈凡“嗯”了一声,掌心扣着一枚新制的“敛邪符”,以防体内邪种被高手察觉。
再转一道弯,视野豁然——
地下一层,穹顶如夜空,嵌满星曜石;下方环列扇形密室,每间外壁皆悬薄纱水镜,只能从内望外。
中央圆台以黑曜石垒成,此刻正站着一名宫装女修,面覆银纱,声音被阵法放大,软糯却穿透神魂:
“今夜暗拍,只收‘浊灵石’或等值消息。第一件——”
她掀开玉盘红绸,露出一截指长乌木,“‘养魂木’,可镇识海、固神魂,起拍十枚浊石。”
陈凡目光微动,却未开口。
(心理活动:养魂木对邪种无用,我要的是能炼化或封印之物。)
连拍三件,他皆按兵不动。
第四件呈上时,银纱女修语气忽转凝重:
“残破古器,名不详,材质似金非金,内蕴极阳火纹。经楼主鉴定,可阻阴邪、破煞镇祟。——卖主只换消息:‘玄阴窍’任何线索,可直接拿走;若无,则百枚浊石起拍。”
话音落,水镜后接连亮起灵光,显然有人激动。
陈凡眸光一凛,抬手在身旁玉璧上刻下一行字:
“钥匙三千,门在脚下,血祭将至。”
嗡——
字迹化作飞符,直射圆台。
银纱女修拈符一扫,面纱轻颤,不露声色地朝丙字偏门方向点了点头:
“恭喜丙七道友,古器归您。请至后台交割。”
……
后台静室,檀香袅袅。
残破古器被置于寒玉案,外形像一截断剑护手,缺口焦黑,却仍有丝丝赤金火纹游走。
陈凡指尖甫一触碰,体内邪种便发出尖锐嘶鸣,缩至识海最深处。
(心理活动:果然有效!若能将其炼入本命剑罡,或可做镇邪底牌。)
交付完“消息”,他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写第二张字条:
“今夜戌时,西城外土地庙,有‘玄三’尸首为礼,换楼内最高级情报——‘玄阴窍’背后究竟是哪只手。”
字条递出,不到十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掀帘而入,胸口缀着紫金“万”字。
“老朽姓秋,外务副楼主。”老者笑眯眯地打量陈凡,“小友消息若属实,万宝楼可奉送一条‘玄’级情报,并保你三日出城无忧。”
陈凡抬手一抛,将乌木令牌丢到案上,“尸体上还有这张皮,相信贵楼自有手段提炼记忆。”
秋副楼主两指拈起令牌,眸底精光暴涨,随即收敛:“成交。两刻钟后,答案送至丙七密室。”
……
两刻钟,漫长又短暂。
阿雅捧着源石,盘膝替陈凡护法,额角却渗出细汗——楼内越来越重的阴煞气,透过阵壁丝丝渗入。
陈凡手握断剑护手,以真元缓缓炼化,火纹顺臂蜿蜒,在肩头凝成一枚豆大赤焰印记。
忽然,密室壁灯“啪”一声炸裂。
秋副楼主的声音透过阵法,直接响在二人耳旁:
“情报已齐。但——有贵客要跟你看货,楼主有请,九层。”
陈凡睁眼,眸中赤金一闪而逝。
(心理活动:万宝楼真正的东家?还是……幕后那只手?)
他揉了揉阿雅发顶,轻声道:“敢不敢上九重天?”
阿雅抿唇,把源石塞进他掌心,小脸认真:“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
九层无梯,唯有一座悬空云台。
两人踏上去,云台自行上升,穿过一层又一层光幕。
每过一层,识海便像被冰水涮洗一次,杂念、邪氛、杀意尽数被剥离。
到第九重时,陈凡只觉通体澄澈,体内邪种竟首次陷入沉睡——
云台尽头,仅一间普通竹屋。
门前,青衫文士背对二人,正俯身煮茶,水汽袅袅,似与整个枫晚城夜色相连。
“陈小友,我等你多时。”文士回首,面如冠玉,双眸却似藏万古深渊。
陈凡心头骤紧——他竟看不清对方半点修为。
文士微笑,做了个请势:“我姓万,万宝楼便是我家的。今夜,我想与你做笔更大的买卖——”
“你用三千浊石、血祭、玄阴窍的消息,换我万宝楼出手一次;我保你邪种尽除,并送你……真正进入那扇门后的机缘。”
“如何?”
茶香随夜风荡开,却像洪荒巨兽,张口欲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