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跳跃的流光在窗外扭曲、拉长,将碎星坟场的恐怖与那不可名状的意志低语暂时隔绝。逃生舱内,死寂如墓。
林辰和星芒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老莫蜷缩在角落,眼神涣散,仿佛魂魄都被那声“低语”摄走了一半。昏迷的阿月眉头紧锁,怀中的水晶球光芒晦暗,一丝灰白正沿着球体表面细微的裂痕缓慢爬行,如同活物。
陈凡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锈迹与尘灰的双手。这双手紧握过断裂的荆棘骨,触碰过冰凉的星核碎片,沾染过褪色者暗红的污血。他胸口的三色印记隐隐作痛,背后烬的标记冰冷依旧,寂灭之触在包裹中沉默。
财富?
一个遥远得几乎陌生的词汇,撞入他混乱的脑海。在这个朝不保夕、诡异环伺的世界里,财富意味着什么?是长眠滩黑市里几块发霉的面包?是锈蚀哨塔下一把能用的武器?还是……卡里那串早已变成乱码、无法兑现的数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或许死亡,才是这个复苏世界最公平的“财富”。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
一种奇异的“感知”,并非来自五感,而是源于灵魂更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苏醒了。
起初是极其微弱的“哗啦”声,像是无数纸张在无风的房间里自行翻动。紧接着,一股冰凉、沉厚、却又带着难以言喻“份量”的“联系感”,如同深埋地底的暗河冲破岩层,轰然涌入他的意识!
陈凡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瞬间收缩。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超越了现世维度的“视野”。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袤的“空间”。空间里没有光,却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恒定的、昏黄暧昧的“底色”,如同黄昏将尽未尽时的天光。
在这片昏黄的底色上,堆积着……山。
不,不是山,是“堆”。
一座又一座,绵延至视野尽头的“堆”。
仔细看去,那赫然是无数“纸钱”!不是现实世界中粗糙的黄草纸,而是质地奇异、非布非帛、边缘流转着暗淡金光的“冥币”。面额大得惊人,动辄便是“万亿”、“兆”乃至更无法理解的单位。这些冥币并非杂乱堆放,而是被无形的力量规整地垒成金字塔状,每一座“钱山”都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纯粹的“阴财”气息。
而在这些冥币堆砌的“山峦”之间,流淌着一条条浑浊昏黄的“河流”,河水中沉浮着无数模糊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隐约对应着某种“产业”或“权柄”的虚影:
有挂着惨白灯笼、门庭若市的古代客栈(黄泉路-第七驿栈,全资);
有高耸入昏黄天穹、牌匾上写着“通兑阴阳”的奇异楼阁(酆都第一银行,控股67%);
有弥漫着药香与苦涩气息的巨大作坊(孟婆汤集团-原材料供应方,占股41%);
甚至还有一片广袤无垠、边界模糊的“土地”,其上隐约有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在劳作(十八层地狱外围-廉价劳动力派遣区,长期承包合同)……
这里没有玲珑阁,没有精金矿脉,没有虚拟国度。这里的一切,都笼罩着浓厚的、纯粹的、属于“阴间”的规则与气息。这里是他——陈凡,在这个诡异复苏的世界里,真正的、迟来的“财富”所在!
他是阴间首富。不是比喻,而是事实。他的灵魂,不知何时,早已与这片阴间的庞大资产体系深度绑定。这或许是他穿越的“代价”,亦或是某种连他自己都尚未知晓的、更深层因果的呈现。
之前他一直无法感知,是因为阳气未衰,生机未绝,与这片阴财之地的“频率”未能完全对接。而接连的生死危机、诡异侵蚀、尤其是刚刚那声直接撼动灵魂本源的“归墟低语”,如同重锤敲击,终于震松了那层隔阂,让他窥见了自己真正的“底蕴”。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冰冷而庞大的底气。他不是一无所有的逃亡者。他的“账户”里,存着足以让任何孤魂野鬼、甚至许多地府“公务员”都眼红的恐怖阴德与冥币!这些财富,在这个规则扭曲、阴阳边界模糊的诡异复苏世界里,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心念微动,他尝试沟通距离“概念”上最近的资产——【酆都第一银行-不记名VIp账户】。意念中,他并未支付什么,而是直接“展示”了自己灵魂绑定的权限。
瞬息间,他感觉手中一沉。
低头看去,掌心凭空多出了三样东西:
一叠裁剪整齐、边缘烫着暗金色诡异纹路的黑色纸钱,散发着令人心神安宁的阴凉气息【安魂钱-极品,可直接安抚受损魂魄,驱逐低等邪祟】;
一块非金非木、触手温润、正面刻着“酆都通宝”、背面刻着“亿万随行”的方形令牌【阴财令-初级,可小范围调用阴气,进行基础物资兑换】;
一份薄薄的、以某种灰白色皮质制成的卷轴,自动在他意识中展开文字:【紧急服务目录(当前阳世坐标可用)】。
目录上清晰地列着:
1. 【阴气屏障-临时】(范围:小型载具,持续:72时辰)——需支付:十万亿冥币或等值阴德。
2. 【引魂安魄-单次】(效果:稳固魂魄,驱散外邪侵蚀)——需支付:三百万阴德。
3. 【基础信息咨询-地府户籍处】(范围:当前世界阴阳交汇相关常识、部分已登记诡异名录、基础规则警示)——需支付:五千万冥币。
4. 【小额物资传送】(规格:阴司特许阳世物品)——需支付:视物品蕴含阳气多寡及传送距离,以冥币结算。
陈凡毫不犹豫,意念锁定第1、2、3项。他灵魂深处,那片昏黄空间里,一座冥币小山的顶端部分无声化为飞灰,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名下的“黄泉驿栈”未来三个月的“客流阴德”被暂时划扣。庞大而冰冷的“阴财”流转悄无声息地完成。
下一刻:
逃生舱外,一层肉眼难见、但感知中极其明显的淡灰色屏障悄然张开,将舱体包裹。舱内那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低语残留、以及阿月身上散发的微弱“褪色”侵蚀气息,瞬间被隔绝、净化了大半。
陈凡将那张【安魂钱】轻轻贴在阿月额头。黑纸无火自燃,化为缕缕清凉的灰气渗入阿月眉心。她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怀中的水晶球光芒稳定下来,那丝灰白裂痕停止了蔓延。
同时,海量经过“翻译”的信息流入陈凡脑海,直接来自“地府户籍处”的反馈:
【确认:阳世个体陈凡,灵魂绑定‘阴间资产(巨额)’,状态:活人持阴财,特殊个案。】
【当前世界定性:阴阳规则严重失衡,诡异大面积复苏,疑似与‘归墟裂缝’持续扩张有关。‘归墟’:阴阳夹缝中的规则湮灭之地,倾向吞噬一切‘有序’(包括生命、色彩、记忆),与地府‘轮回秩序’存在根本冲突。】
【‘褪色’现象:归墟气息泄露导致的阳世规则侵蚀表象,对生灵魂魄、阳间造物有‘剥离’‘同化’效应。】
【个体‘烬’:记录模糊,权限不足。疑似与‘阴阳巡查使’或‘上古契约者’有关,行为模式偏向观察与有限干预。其力量属性(寂灭)与归墟有表层相似,本质未知。】
【警告:活人身负巨额阴财,于当前失衡世界,犹如暗夜明灯。既受诡异觊觎,亦可能引动地府某些存在关注。请谨慎使用阴财,避免加剧阴阳扰动。】
信息清晰而冰冷。陈凡瞬间抓住了关键。他的阴间财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大资本,也是最大风险。归墟是敌非友,烬立场不明。现在首要任务是利用这72时辰(约六天)的【阴气屏障】保护期,恢复战力,理清思路,并尝试用阴财……做点什么。
“调转方向,去这个坐标。”陈凡将【阴财令】贴在逃生舱导航面板上,令牌上闪过一道幽光,一组坐标自动输入。那是他花费冥币咨询到的,一处近期“阴阳相对平稳”、且靠近某个地府在阳世“临时办事处”的隐蔽坐标。“我们有六天安全时间。林辰,星芒,尽量休息恢复。老莫,看看飞船。阿月需要静养。”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与片刻前的凝重截然不同。更让林辰和星芒惊愕的是他手中凭空出现的黑色纸钱和令牌,以及阿月明显好转的状态。
“陈凡,你这是……”林辰看向他,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一点……祖上积的‘阴德’。”陈凡给出了一个勉强能解释的说法,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看来,咱们在这鬼地方,也不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星芒看着那燃烧后不留痕迹的安魂钱,又看看陈凡手中质感奇异的阴财令,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点点头。老莫早已被一连串变故冲击得麻木,只是机械地点头,检查起逃生舱的系统。
逃生舱调整航向,朝着新的坐标驶去。窗外,亚空间流光渐息。舱内,那层无形的阴气屏障带来了久违的安宁感,虽然空气微凉,却让人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
陈凡闭目,意识沉浸在那片昏黄的阴财空间。冥币堆积如山,产业虚影流转。这才是他在这个诡异复苏世界立足的根本。烬的观察?归墟的吞噬?地府的关注?以前他只能被动承受,但现在……
他心念再动,通过【阴财令】连接【酆都第一银行】,发出了一道指令:“查询可用‘小额物资’清单,筛选:阳世可用,具备防护、治疗、探查功能,价格在……五亿冥币以下。”
令牌微热,一份清单投射在他意识中:【辟邪桃木钉(十枚装)】、【初级显形香】、【阴气罗盘(简易版)】、【还魂草汁液(稀释,5ml)】……
很好。他嘴角的弧度加深。虽然受限于“活人使用”和“阳世规则”,很多强大的阴间物品无法调用或效果大打折扣,但这起步的资本,已经足够了。
先用阴财稳住阵脚,治疗队友,获取情报,强化自身。然后……或许该“主动存款”或“投资”一些项目,比如,打听清楚“烬”和“归墟”的详细情报,看看地府对“归墟裂缝”有没有悬赏或应对方案。
他是阴间首富。在这个阴阳混乱的世界,钱(冥币)或许不能通神,但一定能通鬼。而有时候,鬼知道的事情,比神还要多。
窗外,正常的星空景象逐渐恢复。前方,一颗灰蒙蒙的、毫不起眼的小行星出现在视野里,坐标显示,那里就是临时的安全点。
短暂的喘息之地,将成为他利用阴财,撬动这个诡异世界的第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