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金陵城的喧嚣渐渐褪去，月光如水，洒在苏家别院的青石板上，一片静谧。
苏澈的柴房小院里，却还亮着灯。
苏澈没有睡。
他正心满意足地躺在自己专属的“百年养剑木”躺椅上，悠闲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好多颗，数不清了，不数了。
他今天吃得很饱。
苏长风兑现了他的承诺，在金陵城最负盛名的状元楼，包下了一整个雅间。
苏澈放开了肚皮，一个人就干掉了三只盐水鸭，两盘桂花糖藕，外加一堆乱七八糟的特色点心，直吃得肚皮滚圆，最后在苏长风和苏家众人那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回了别院。
爽！
果然，劳动最光荣，加班换来的美食，就是香！
“系统，今天我表现这么好，有没有额外奖励啊？”苏澈在心里美滋滋地问道。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完成一次‘扮猪吃老虎’的隐藏成就，并引发巨大轰动，符合“躺平”的最终奥义——用最小的力气，装最大的逼。特此奖励：签到机会翻倍卡一张（可在任意签到地点使用，获得双倍奖励）。】
“哟呵？还有意外收获？”苏澈眼睛一亮，“不错不错，统子哥你今天很上道嘛。”
他正盘算着明天去古剑阁，该把双倍奖励用在哪柄剑上，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澈连眼皮都懒得抬，就知道来人是谁。
整个苏家，除了他自己，也只有一个人，能在这深夜，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的院子。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沐浴着月光，缓缓走了进来。
是苏清雪。
她换下了一身华服，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裙，脸上没有了白天的苍白，恢复了一丝血色。
显然，千年雪参的药力极好，她的伤势已经稳定了许多。
她就静静地站在院中，看着躺在椅子上的苏澈，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绝美的脸庞上，让她看起来像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的广寒仙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还是苏澈先打破了沉默。
“姐，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来干嘛？梦游啊？”他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语气还和以前一样，带着几分不正经的调侃。
苏清雪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走到苏澈的躺椅旁，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目光里，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羞愧，有感激，有好奇，还有一点委屈。
苏澈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喂喂喂，你别用种眼神看着我啊。”他坐起身来，搓了搓胳膊，“我跟你说啊，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可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
苏清雪：“……”
她刚刚酝酿好的一肚子情绪，差点被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这家伙，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忽略了苏澈的胡言乱语。
她想起这十几年来，对眼前这个弟弟的态度。
从他无法修炼开始，自己嘴上不说，心里却对他充满了鄙夷和失望。
觉得他丢了苏家的脸，丢了父亲的脸，更丢了她这个天才姐姐的脸。
训斥他，无视他，甚至在心里，将他当成一个不存在的人。
她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而他，只是泥潭里的一只癞蛤蟆。
可今天，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原来，自己才是那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
而他，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神龙，只是收敛了翅膀，趴在井口，饶有兴致地看着井底的自己，表演着幼稚可笑的独角戏。
黑风道的救命之恩……
论道场的点醒之情……
擂台上的解围之举……
还有被他随手当成零食塞给自己的千年雪参……
一幕一幕，在苏清雪的脑海中回放。
她的脸颊，火辣辣地发烫。
她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到如此的羞愧和无地自容。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个动作。
在苏澈错愕的目光中，苏清雪对着他，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九十度。
“对不起。”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
这三个字，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
这不仅是对弟弟的道歉，也是对过去那个自以为是、骄傲无知的自己的告别。
苏澈看着眼前第一次向自己低头的姐姐，愣住了。
他没想到，苏清雪竟然会来真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摆了摆手。
“哎呀，多大点事儿啊。”他撇了撇嘴，想用一贯的轻松语气来化解尴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了，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之前也不会给我带盐水鸭了不是？”
苏清雪闻言，缓缓直起身来。
她抬起头，眼眶已经微微泛红，清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月光下，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苏澈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玩脱了。
这要是把她惹哭了，回头老爹不得扒了我的皮？
他连忙补救道：“姐，我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哭啊！你要是哭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我发誓，我今天上台，绝对不是为了出风头，纯粹是看王家那帮人不爽，顺便帮你出口气而已。”
苏清雪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紧张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在擂台上挥斥方遒、睥睨天下的宗师风范？
分明就是一个怕姐姐哭鼻子的笨拙弟弟。
她心中的酸楚和委屈，再也抑制不住，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起。
她看着苏澈，看着他清澈又无辜的眼神，轻声问道：
“苏澈，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是她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苏澈闻言，眨了眨眼，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躺平境啊。”
苏清雪：“……”
“圆满了吗？”她鬼使神差地追问了一句。
“早就圆满了。”苏澈打了个哈欠，“现在正在冲击更高的‘睡神’境界，不过好像遇到了瓶颈，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
苏清雪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春风化雨，冰雪消融。
之前所有的隔阂、心结、愧疚、不安，仿佛都在这一笑之中，烟消云散。
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完全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世界了。
但这，似乎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自己的弟弟。
这就够了。
“好了，不逗你了。”苏澈看她笑了，也松了口气，他重新躺了回去，摆了摆手，“赶紧回去睡觉吧，你伤还没好利索呢，别瞎跑了。”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不过，姐，以后你要是再给我带好吃的，记得多带点。”
“一只盐水鸭，真不够我塞牙缝的。”
苏清雪闻言，看着他的惫懒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清脆。
“好。”
“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