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
后花园。
苏澈消失一盏茶后,平南王终于现身在此。
身后还跟着一脸惊慌的大总管刘承,以及王府的一众高手。
真切看到后花园的景象,所有人都不由停步,脸露惊骇之色。
凝聚王府百年底蕴,耗费无数天材地宝打造的后花园,凭空消失了。
假山,池塘,凉亭,曲水……
还有各色奇珍,甚至那株从圣地移植过来的珍奇九色鹿角花,全部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空荡荡的空地。
清理得如此干净,好像这里本来就是这样。
“这……这是……”
一名化神境的王府供奉,声音都在颤抖。
陆天穹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他将目光转到一旁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老花匠身上。
一步踏出,瞬间便已出现在了老花匠的面前。
他蹲下身,伸手扶起还在不断喃喃自语的老花匠,放低声音,尽量显得温和。
“发生了什么?”
老花匠抬起头,看到是王爷当面,本就软若无骨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
眼神瑟缩,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漏风声。
他已经被吓得失声了。
陆天穹眉头一皱,伸出手指,一指点在老花匠的眉心。
一股温和的能量渡了过去。
老花匠的身体终于平稳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有,有仙人,从天而降。”
他伸出枯槁的手指,指向天空。
陆天穹右手捻须,略微思索。
普通人眼中的仙人,不过也就是修行之人罢了。
看后花园的破坏程度,极可能也是化神境巅峰,甚至有可能是陆地神仙境。
如此人物,怕是他陆天穹不可得罪过甚。
“他乃何人?说了些什么?”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那位存在亲临王府,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绝不可能是为了踏青。
“仙,仙人说……”
老花匠心神微定,但原本一直念叨的仙人留言,突然全部忘却。
努力回忆了一番,才结结巴巴道:“仙,仙人让奴告诉,告诉王爷。”
“王,王府,该,该打扫一下了。”
轰!
陆天穹心神一震。
王府该打扫了?什么意思?
王府有人得罪了他?
一瞬间,陆天穹心神微失,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他身上的气势一凝,目光如电。
“岂有此理!”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王府之内藏污纳垢?”
大总管刘承也同样表情愤怒,眼神却不断飘向湖中的密室入口。
“王爷!此事,必须严查!”
他一身正气,义正言辞。
若不是知道他就是幽冥殿的暗子首领,他的表演简直是天衣无缝。
但,无人知晓,他已经眼神慌乱,心乱如麻。
……
议事大殿。
空气凝固,犹如实质,压得众人都透不过气。
陆天穹高坐在王座之上,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在场众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威压。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许久。
陆天穹才放下心神,缓缓开口。
“都退下吧。”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就要退出。
“刘承,你留下。”
轻飘飘的五个字,却让刚走到门口的刘承脚步猛然一僵,身体微抖,差点一头栽倒。
他颤巍巍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了一个恭敬的笑容。
“王爷,还有何吩咐?”
陆天穹挥了挥手。
大殿的门轰然关闭。
整个大殿,只剩下了他们主仆二人。
“刘承啊。”
陆天穹从王座之上,缓缓拾级而下。
刘承心神一颤,今日的王爷与往日有略微不同。
“在。”他急忙躬身应道,双手垂于两侧,微微弓腰,以示恭敬。
陆天穹缓步走来,速度似慢实快,很快便到了刘承面前。
甚至,亲手替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领。
动作亲切而又自然。
“后花园的事,你怎么看?”
刘承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但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回王爷。”
“幽魂殿余孽胆大包天,竟将据点设在我王府内部!简直欺人太甚!”
“老奴必定严查,将所有逆贼,全部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慷慨激昂。
陆天穹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说得好!”
“刘总管,你跟了本王,快五十年了吧?”
“今年是第四十九年,再过一月便满五十年了。”刘承躬身答道,“老奴自小便入王府,承蒙王爷不弃,才有今日。”
“是啊,五十年了。”
陆天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这件事,非你不能办。”
刘承心中的大石悄然落地。
好歹追随了近五十年,王爷果然还是信他。
他心中狂喜,脸上却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王爷厚爱!老奴,万死不辞!”
“好。”
陆天穹轻抚青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吧。”
“多谢王爷信任!”
刘承再次郑重行了一礼,准备转身离去。
转身瞬间,他急忙以袖抚面,擦了擦额头细汗。
他方才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下心神放松才发觉满额密汗,都快要滴下来了。
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大殿。
只要走出这里,他就有无数种方法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然而。
他正准备踏出大殿门槛,狂奔而逃。
身后再次传来了陆天穹威严的声音。
声音悠然,虽含关切却令人不寒而栗。
“刘承啊……”
“你,真的跟了本王五十年了啊……”
彻骨的寒意油然而生,一直从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
刘承被这冷意一激,身体扑棱棱一抖。
犹豫着是要狂奔而走,还是回身虚与委蛇。
思忖片刻,他再次转身回头,恭敬侍立。
陆天穹依旧脸带微笑,眼神却冷得发寒。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枚黑色玉简,正细细摩挲着。
刘承身上汗毛倒竖,立时便要跪下求饶。
“王……王爷……”
刘承的身体簌簌发抖,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来人留下了一点东西,你,应该很熟悉吧?”
陆天穹将玉简轻轻放在桌案上,发出了“哒”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在刘承听来却如同催命的丧钟。
陆天穹的目光从玉简上再次转回到刘承身上。
“刘总管,名单上的 人,该如何处置啊?”
刘承脸色一片煞白,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他磕头如捣蒜,额头与坚硬的地板不住碰撞,发出“砰砰”的闷响。
“老奴,老奴是一时糊涂!是被咬人给蛊惑了啊!”
“老奴对王爷,一向是忠心耿耿的啊!”
陆天穹不发一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朝夕相处五十年的人,虽是奴仆却也有一丝感情的。
他轻轻摇头,眼中的悲哀最终化为冰冷的杀意。
“你的忠心一文不值。”
“一次不忠,终生不用,你应该是了解我的。”
话音落下,陆天穹不再犹豫,猛地一掌拍出。
轰!
刘承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狂暴的力量击中,神魂俱灭。
陆天穹缓缓地收回手,将沾染了血迹的玉简攫取自手中,转身回到了王座。
大殿之外,天空漆黑如墨,繁星点点,亦如往昔。
平南王再次下达了一道命令。
“按名单抓人。”
“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天亮之前……”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
“本王要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