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昨晚那一夜，对于整个稷下学宫的学子来说，比一辈子都要漫长。
没别的，心慌。
苏澈那家伙把试炼塔当成私人别墅，一番通告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整整一夜，试炼塔都大门紧闭，阵法全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不少人就在塔下的广场上打地铺守了一宿。
他们在等。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个混蛋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但哪怕有一线希望，哪怕他稍微松个口，大家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第一缕晨曦照在了漆黑的石碑上，试炼塔紧闭的大门，并没有打开。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家伙真的胆大妄为到，不再开启试炼塔。
正当大家义愤填膺，准备冲击试炼塔大门，塔前的排行榜石碑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行行金光闪闪的大字，缓缓浮现。
“苏氏试炼塔，营业通告（第一版）。”
人群瞬间沸腾了。
“出来了！出来了！”
“快看！写了什么？”
前排几个人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鉴于塔内设施老化，灵气损耗严重，且本人需要高质量的睡眠环境……”
“即日起，实行以下新规。”
“第一条：限时开放。”
“每日营业时间，暂定为午时至未时。过时不候，迟到者后果自负。”
哗！
广场上一片哗然。
“什么？！一天只开两个时辰？”
“以前那可是全天十二个时辰不打烊的啊！”
“两个时辰够干什么？排队都不够啊！”
“这也太欺负人了！”
还没等他们骂完，第二条规矩紧接着浮现出来。
“第二条：收费标准调整。”
“除学宫规定的基础贡献点外，凡欲入塔者，需额外向塔主缴纳场地维护费、灵气折旧费、精神损失费……”
“共计：每人每次，一百贡献点。”
“概不赊账，谢绝还价。”
这一条出来，现场直接炸了。
一百贡献点？
普通弟子做一个月的除草任务才能赚到一百贡献点。
以前进塔虽然也要花点数，但那都是交给学宫公账的，而且很便宜。
现在这算什么？
这是明抢啊！
这哪里是什么维护费，这分明就是过路费、保护费！
“奸商！这是奸商行径！”
“我要去告他！这种收费根本不合理！”
“我不服！凭什么要给他钱！”
群情激愤，骂声震天。
但石碑上的字并没有停。
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缓缓浮现。
这一条的字体，比前两条都要大，都要红，透着森然的杀气。
“第三条：黑名单制度。”
“大周三皇子，姬无双。”
“及其麾下所有党羽、附庸、以及看见他就摇尾巴的人。”
“永久禁止入内。”
“哪怕你们跪在门口磕头，把脑浆子磕出来，也不行。”
“注：这就是针对，不服憋着。”
……
原本吵翻天的人群，瞬间安静，落针可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最后一行字。
疯了。
这绝对是疯了。
如果不说前两条是为了敛财，那这一条，就是赤裸裸的宣战。
稷下学宫，虽然也有派系之争，但大家明面上都会维持一团和气。
谁敢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谁敢把党羽这两个字，如此直白地写在公屏上？
这不仅仅是不让进塔的问题。
这是在逼着所有人站队啊！
你要是想进塔修炼，就得跟三皇子划清界限。
你要是跟着三皇子混，那就别想再踏进这试炼塔半步！
这一招，太毒了。
“混账！！！”
一声暴喝，打破了死寂。
人群中，一群衣着华贵、气势不凡的弟子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身穿紫色锦袍，腰悬玉带，满脸怒容。
正是三皇子派系在学宫中的核心人物之一，兵部尚书之子，刘成。
他指着石碑，神情激愤，手指都在哆嗦。
“苏澈！你好大的胆子！”
“你这是公器私用！你这是分裂学宫！”
“三殿下乃是天皇贵胄，你竟敢如此羞辱于他！”
刘成一挥手，身后几十名三皇子的铁杆追随者立刻跟上，一个个杀气腾腾，拔出了兵器。
“诸位同窗，此贼无法无天，倒行逆施！”
“今日他敢封杀三殿下，明日就敢封杀你们！”
“若是任由他胡作非为，这学宫还有什么公理可言？！”
“大家随我一起，冲进去！”
刘成转身，对着广场上的数千学子大声喊道。
“把他赶出试炼塔！”
“清君侧！正学风！”
“清君侧！正学风！”
几十个人的呐喊声，在刘成的刻意引导下，竟然有了几分煽动性。
不少原本就心怀不满的弟子，也被这种情绪感染，蠢蠢欲动，想要跟着往里冲。
毕竟法不责众。
几千人一起冲，他苏澈就算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把所有人都杀了？
……
塔顶，第九层。
苏澈悠然自得，完全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正一颗一颗地往嘴里扔。
王铁牛蹲在一边，正卖力地生火。
李长风则站在塔边，看着下面的动静，眉头紧锁，手里的折扇摇得飞快。
“苏兄，下面……好像要闹起来了。”
李长风忍不住回头。
“那个刘成，正在煽动弟子闯塔。”
“若是真让他们冲进来，事情恐怕不好收场啊。”
苏澈吐出一颗葡萄皮，眼皮都没抬一下。
“闯塔？”
“好啊，正好这塔里的防御阵法几千年没用过了，也不知道生锈了没。”
“有人愿意当小白鼠帮我测试一下，我还要谢谢他呢。”
李长风愣了一下。
“苏兄，那是几千人啊……你真的要……”
苏澈坐直身体，拍了拍手上的汁水，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几千人？”
“在我眼里，那只是一群还没学会看脸色的……韭菜。”
说完，苏澈心念一动，试炼塔的防御体系顿时开启。
不过，也只开启了最低级、最温和的防御体系。
杀掉几千人，换了是他，也需要顾忌一下。
不过，还是需要除掉带头的，杀鸡儆猴。
正好也能完成跟山长老头的约定。
苏澈举起手，伸出一根指头，金色流光从他指尖闪过，落向试炼塔外。
……
塔下。
刘成喊得脸红脖子粗，仿佛他就是正义的化身，是学宫的救世主。
身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底气也越来越足。
“冲！”
“打破阵法！”
“把苏澈那个缩头乌龟揪出来！”
他举起手中的长剑，第一个朝着大门冲去。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从头顶传来。
刘成下意识抬头。
一道金光，从试炼塔的第九层笔直垂落，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噗。
金光极快地落在了刘成的身上。
没有爆炸。
没有血肉横飞。。
上一秒还在叫嚣的刘成，连同他手中的长剑，一同消失无踪。
化成一缕青烟，消散在清晨的微风中。
只有被高温烧灼出来的深不见底的圆柱形坑洞，还在冒着丝丝热气，证明着刚才这里曾经站着一个人。
……
嘎——
刚刚还如同海啸般汹涌的人群，都钉在了原地，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
几十个跟在刘成身后的三皇子党羽，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兵器“丁零当啷”掉了一地。
他们已经腿软了。
化神初期的天才刘成，连反抗都做不到，就没了？
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凡人能抵挡的力量吗？
众人惊恐万状，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依旧慵懒。
“不好意思，刚才手滑了一下。”
“还有谁想帮我测试阵法的？尽管上来。”
……
令人窒息的沉默。
谁敢上？
这特么是去送死啊！
谁都看出来了，苏澈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敢杀人！
三皇子的党羽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生怕下一个手滑的就是自己。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抗议，什么大义，什么皇权，都是狗屁。
“既然没人愿意帮忙了，那就排队吧。”
苏澈的语气，一副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刚才杀人的不是他。
“现在开始营业，想进塔的，左边交钱，右边排队。”
“别插队，我这人脾气不好，容易手滑。”
话音刚落，试炼塔的大门缓缓开启。
这一次，没有人敢再往前挤。
大家面面相觑，都在犹豫，没有人敢当始作俑者。
真的要交这个冤枉钱？
而且这一交，就等于承认了苏澈的规矩，承认了他的霸权。
局面顿时僵持不下。
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
两队人马，几乎同时到达了广场边缘。
左边一队，身穿黑甲，肃杀之气冲天，打着一面“夜”字大旗。
右边一队，全是身姿婀娜的侍女，簇拥着一辆粉色的鸾车，上面绣着一轮弯月。
大皇子姬无夜的人！
七公主姬月舞的人！
这两方势力，在学宫中一直保持低调，坐山观虎斗。
但今天，他们动了。
黑甲骑士的首领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负责收费的傀儡面前。
也不管周围惊愕的学子，径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重重拍在桌子上。
“大皇子府，预缴十年场地维护费。”
“共计一万贡献点。”
“另外，大殿下托我给苏公子带句话。”
那个首领对着塔顶抱拳一礼，声音洪亮。
“苏公子把这试炼塔打理得井井有条，确实辛苦。”
“这点小意思，请苏公子喝茶。”
“日后我府上之人来此修炼，还望苏公子行个方便。”
哗！
全场再次震惊。
大皇子！
那位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大皇子，竟然服软了？
不仅交了钱，还一交就是十年？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
那边七公主鸾车旁的侍女也走了过来。
她笑意盈盈，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
“七公主说了。”
“苏公子喜欢清静，那是雅趣。”
“这点薄礼，是西域进贡的安神香，最适合苏公子在塔顶小憩。”
“至于贡献点嘛……”
侍女轻轻放下一个储物袋。
“我们也预缴一万。”
“并且，七公主希望能和苏公子谈谈……关于包年会员的深度合作。”
……
这一刻，所有的学子都明白了，风向变了。
三皇子一派，今天算是彻底栽了。
被苏澈一巴掌扇在脸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大皇子和七公主，这两个精明到了极点的人，已经敏锐地嗅到了机会。
他们这是在用钱，买苏澈的态度，也是在借苏澈的手，打压三皇子。
试炼塔，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修炼的地方了。
它成了足以左右大周皇权争夺的巨大筹码。
而握着这个筹码的人，就是此时正躺在塔顶，吃着葡萄，看着好戏的苏澈。
那些还在犹豫的普通学子，心理防线终于崩塌。
连皇子公主都交钱了，我们还矜持个什么劲儿？
再不交，万一名额满了怎么办？
“我交！我交！”
“别挤！我也交！”
“苏公子！我是苏公子的铁粉！能不能给我办个年卡？！”
刚才还群情激奋、誓死抵抗的众人，此刻瞬间变成了苏澈的拥护者。
人们争先恐后地掏出身份令牌，把贡献点心甘情愿地送进试炼塔。
塔顶。
苏澈看着下面疯狂涌动的人头，笑得很开心。
“李兄，你看。”
他指了指下面。
“刚才还要杀我呢。”
“现在，这不都挺乖的吗？”
“所以说啊……”
苏澈伸了个懒腰，重新躺回椅子上。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规矩。”
“拳头硬了。”
“你说的话，就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