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云阙宫深处。
灵泉氤氲的雾气常年不散,将雕梁画栋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清甜却不容忽视的灵机。林凡扶着云姬,让她在铺着雪貂绒的软榻上缓缓坐下。她的腰身已不复往日的纤细,宽松的云纹霓裳也掩不住那微微隆起的弧度,行动间带着孕者特有的迟缓与慎重。
“不过是坐一下,何须如此紧张。”云姬抬眼看他,凤眸中流转着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被妥善照料的暖意。她金丹后期的体魄,即便怀有身孕,也远未到如此娇弱的地步。
林凡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更稳地托着她的后腰,指尖能隐约感受到她体内那股日益壮大的、与他血脉相连的生机。“小心些总没错。”他声音平稳,目光落在她小腹时,锐利尽数化为难以言喻的复杂。这里孕育的,是他与这位金丹宗主的第一子,也是他在这强者为尊的修仙界,真正扎下的又一深根。
就在半月前,云姬孕相初显,原本只是高层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再也无法遮掩。风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合欢宗这片深不见底的水域激起了层层涟漪。
殿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而沉重,打破了云阙宫的宁静。无需通传,数道身影已径直闯入灵泉偏殿,为首者,正是宗门大长老,云阙子。他一身玄色长老袍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出的灵压虽不及云姬,却也达到了金丹中期巅峰,显然是积年的老牌强者。
他身后,跟着七八位长老,有男有女,神色各异,或忧虑,或不满,或冷眼旁观,但目光扫过云姬那明显隆起的小腹时,都带着一种近乎一致的反对。
“宗主!”云阙子站定,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您身系合欢宗荣辱兴衰,如今竟真要诞下子嗣?此事若传扬出去,我合欢宗岂不成了整个修仙界的笑柄?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他话音一落,身后立刻有人附和。
“不错,宗主产子,闻所未闻!历代先祖,未有此先例!”
“孕期绵长,必然耽误修行,更遑论处理宗务?若遇外敌,宗主又当如何?”
“此子来历……哼,其父不过筑基初期,血脉低劣,焉能承我合欢宗大统?”一个面容刻薄的女长老阴恻恻地补充,目光如刀刮过林凡。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句句诛心。殿内侍立的弟子们早已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灵泉的雾气似乎都凝滞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
云姬面沉如水,凤眸中寒光点点,搭在榻边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尚未开口,一旁的林凡却动了。
他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尖锐的指责,只是缓缓蹲下身,与坐着的云姬平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覆上她的小腹。他的动作自然无比,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珍视。
“诸位长老,”林凡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云阙子逼人的视线,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的嘈杂,“何必动怒。云姬腹中胎儿,并非祸端,而是我合欢宗未来之气运所在。”
“气运?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云阙子怒极反笑,“一个尚未出世的孽胎,也配谈气运?”
林凡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是一种基于绝对自信的嘲弄。“是不是信口雌黄,很快便知。此子出生之日,便身具炼气三层修为。”
“什么?!”
“荒谬!”
“出生即炼气?简直痴人说梦!”
长老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和斥责声。修仙界常识,婴儿需长至五六岁,经脉初成,方能尝试引气入体。出生即炼气,闻所未闻!
林凡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每一个字却重若千钧:“十岁之内,我可保他筑基成功。”
哄笑声戛然而止。
十岁筑基?
这已经不是荒谬,而是彻头彻尾的疯话了!多少修士苦修百年,也未必能摸到筑基的门槛。十岁筑基,那是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道子、神婴!
云阙子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看林凡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失心疯的疯子:“林凡!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十岁筑基?就凭你这微末修为,和你那不知所谓的血脉?你若能做到,老夫这大长老之位,让你来坐又何妨!”
“大长老之位,林某兴趣不大。”林凡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从容得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不过,若以此赌约,换诸位长老从此闭嘴,不再非议宗主与未来少主,倒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疑、或讥讽、或震怒的脸,最终定格在云阙子身上,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而强势:“若我做不到,我林凡,愿自废修为,逐出合欢宗,此生不再踏足半步!”
掷地有声!
殿内一片死寂。自废修为,逐出宗门!这赌注,不可谓不狠厉。就连云阙子,瞳孔也是猛地一缩,死死盯着林凡,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可他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平静,反而让一些长老心里打起了鼓。难道……此子真有逆天秘法?
就在气氛凝滞,云阙子等人惊疑不定,衡量着赌约利弊之时,一直沉默的云姬,缓缓站了起来。
她没有看那些长老,而是先侧头,深深看了林凡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对他擅自立下如此重誓的微恼,有对他如此笃定承诺的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触动的暖流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随即,她转回身,面向众长老。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气质变了。不再是依偎在林凡身旁的孕妻,而是执掌一宗生杀大权,金丹后期的大修士!
“轰——!”
一股磅礴浩瀚的威压毫无保留地自她体内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整个偏殿!灵泉的雾气被彻底冲散,殿柱嗡鸣,地面微颤。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试图反驳的长老,在这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面前,一个个脸色煞白,身形摇晃,修为稍弱的更是闷哼一声,连退数步,体内灵力运转滞涩,连抬头都变得困难。
云姬凤眸含煞,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划过每一张惊恐的脸,最终落在为首的云阙子身上。
朱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金丹法则的共振,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本宫夫君,说三年元婴。”
她微微停顿,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她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在回荡。
“那便是一年……”
“……也不能多。”
云阙子身躯剧震,脸上血色尽褪,张了张嘴,在那双蕴含着无尽威压与决绝的凤眸注视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他身后,所有长老尽皆低头,再无一人敢有半分异议。
林凡站在云姬身侧,看着她为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撑起的这片绝对领域,心中并无多少依靠他人的软弱,反而升起一股更强烈的意念。
三年元婴……这军令状,他既然当着云姬和所有人的面立下了,就绝不能是空话。
他轻轻握住云姬背在身后,微微有些发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