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在杂物房内静坐调息,直到天光微亮,体内消耗的灵力才恢复了大半。
他取出那方盛放着蚀脉草的玉盒,冰冷的触感透过盒壁传来。盒内那几株灰黑色、布满孔洞的毒草,仿佛蕴含着某种不祥的低语。
三十块下品灵石的诱惑确实巨大,足以让他购买不少修炼资源,甚至能尝试冲击炼气二层。但,灵石易得,一个可靠的、实力恢复的“合伙人”却难寻。
柳如烟的价值,远不止三十块灵石。
下定决心后,林凡拿着玉盒,敲响了柳如烟的房门。
房门很快打开,柳如烟似乎一夜未眠,眼中带着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她的目光落在林凡手中的玉盒上,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以她的见识,自然能感觉到盒中物品散发出的阴寒毒气。
“这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蚀脉草。”林凡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柳如烟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你……你从哪里弄来的?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惊惧,蚀脉草的恶名,她岂能不知?这是能毁人根基的剧毒之物!
“黑市上有匿名悬赏,三十块下品灵石,求购此草。”林凡看着她,语气不变,“但我认为,它对你更有用。”
“对我?”柳如烟像是听到了最可怕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林凡!你疯了?!这是蚀脉草!沾之即损经脉的剧毒!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以毒攻毒。”林凡打断她的激动,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她的双眼,“你中的是赵昆的‘玄阴掌力’,阴寒歹毒,淤塞经脉,寻常丹药难以化解。蚀脉草毒性酷烈,专蚀经脉,若能以特殊手法引导,或可借此毒性,强行冲开你经脉中的淤塞玄阴之气!”
这是他结合旧书库中数本医毒典籍和功法杂论,推演出的一个极其凶险的方案。成功率不足三成,一旦失败,毒性失控,柳如烟将经脉尽毁,修为尽废,甚至可能当场殒命。
柳如烟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以毒攻毒……这个念头何其疯狂!但林凡的话,却像是一道闪电,劈入了她早已绝望的心湖。
玄阴掌力的折磨,修为跌落的痛苦,前途尽毁的绝望……这些年,她何尝没有想过各种极端的方法?只是从未有人,如此清晰、如此冷静地将一个可能(哪怕是极其危险的可能)摆在她面前。
她死死地盯着林凡,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欺骗或戏弄。但她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信。
“你……有几分把握?”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三成。”林凡没有丝毫隐瞒,“而且,过程会极其痛苦,如同万蚁噬心,经脉重塑。”
三成……柳如烟的心沉了下去。这个概率,低得令人绝望。但……这毕竟是三成希望!比起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深渊,这三成希望,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
赌,还是不赌?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方玉盒上,仿佛能穿透盒壁,看到那几株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毒草。脑海中闪过赵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闪过内门的风光,闪过自己持剑纵横的过往,最后,定格在林凡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上。
一股久违的、近乎疯狂的决绝,从她心底涌起。
与其像个废物一样慢慢腐烂,不如搏一把!赢了,海阔天空;输了,也不过是提前解脱!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恐惧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厉色取代,一字一顿道:“好!我赌!”
林凡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准备一下,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今晚子时,就在这里。”
是夜,子时。
杂物房内,油灯被调到最暗。柳如烟盘膝坐在房间中央,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衫,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林凡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个临时捣药的石臼,里面是已经被捣成墨绿色泥状的蚀脉草,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腥甜气息。旁边还放着几味辅助的普通草药,以及清水、银针等物。
“过程我会用银针引导药力,辅以灵力疏导。你需紧守灵台,无论如何痛苦,绝不能昏迷,更不能让灵力失控,否则前功尽弃,神仙难救。”林凡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手中捏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灯火下闪烁着寒芒。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来吧!”
林凡不再犹豫,眼神一凝,出手如电!数根银针精准地刺入柳如烟背后几处关键大穴!同时,他左手蘸起那墨绿色的蚀脉草药泥,以灵力包裹,迅速涂抹在银针周围的皮肤上!
“呃啊——!”
药力侵入的瞬间,柳如烟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鸣!她感觉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银针扎入的地方,狠狠刺入她的经脉,并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疯狂地蔓延、撕扯!
剧痛!远超她想象极限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细密的血珠从毛孔中渗出,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内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脖颈青筋暴起,模样凄厉可怖。
林凡面无表情,眼神专注到了极致。他的右手并指,凝聚起精纯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狂暴的毒性,向着她经脉中几处淤塞最严重的玄阴之气冲击而去!
“轰!”
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霸道的力量在柳如烟纤细的经脉中轰然对撞!
“噗!”柳如烟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淤血,身体痉挛得更加厉害,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载沉载浮,几乎要彻底湮灭。
“守住心神!引导它!把它当成你手中的剑,斩开淤塞!”林凡的低喝如同惊雷,在她即将沉沦的识海中炸响!
剑……斩开……
柳如烟涣散的眼神猛地凝聚起一丝光芒!她想起了林凡的话,想起了那简洁狠辣的出剑方式!对!把这该死的毒性,当成剑!斩!
她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毅力,强行集中残存的意识,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尝试着去引导、去驾驭体内那横冲直撞的蚀脉草药力,将其化作一柄无形的毒刃,狠狠地斩向那些顽固的玄阴淤塞!
“嗤啦!”
仿佛有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在体内响起!一处淤塞被狂暴的药力硬生生冲开!虽然带来更剧烈的痛苦,但也有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灵气,从那被冲开的淤塞中流淌而出!
有效!
柳如烟精神大振,更加疯狂地引导着药力,冲向下一处淤塞!
林凡全神贯注,指尖灵力吞吐,如同最精密的舵手,引导着这艘在狂风暴雨中航行的小船,避开一个又一个可能导致船毁人亡的暗礁。
时间一点点流逝。
杂物房内,只剩下柳如烟压抑的痛哼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林凡偶尔发出的、简短精准的指令。
油灯的光芒摇曳着,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拉长,仿佛在进行一场古老而残酷的仪式。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林凡终于将最后一根银针从柳如烟体内拔出。
柳如烟浑身已被冷汗和血污浸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地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但她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法言喻的激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困扰她多年、如同附骨之疽的玄阴掌力,虽然未能完全根除,但最主要的几处淤塞已经被强行冲开!原本滞涩不堪的灵力,此刻虽然因为剧毒和冲击而变得紊乱虚弱,却终于有了流动的迹象!
阻碍她修行的最大枷锁,松动了!
林凡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连续高强度的灵力操控和精神集中,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他看着瘫倒在地、却眼神明亮的柳如烟,知道这场豪赌,他们赢了最关键的一局。
“接下来一个月,你需要静养,慢慢调理被毒性损伤的经脉,并适应重新畅通的灵力运转。我会帮你配一些温和的滋养丹药。”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语气依旧平稳。
柳如烟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她看着林凡,嘴唇翕动,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多谢。”
林凡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冲散了房内浓郁的药味和血腥气。
朝阳的光芒,正好落在柳如烟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家族的第一位“核心高管”,历经生死考验,终于破而后立,真正具备了未来独当一面的潜力。
林凡知道,他在这合欢宗内,终于有了第一块真正坚实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