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了掠夺者和被信息素吸引的沙地蝎虫潮,越野车在干涸的河床中又行驶了许久,直到夕阳将荒原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才在一处背风的、由巨大岩石形成的天然凹陷处停了下来。
不能再走了。夜晚的荒原比白天危险数倍,许多昼伏夜出的掠食者会开始活动。
缺乏车灯的情况下在复杂地形夜行,无异于自杀。而且,无论是人还是车,都需要休息。
车辆熄火,世界骤然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有荒原的风永不停歇地呼啸着,卷起沙尘和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秦山和“猴子”迅速勘察了这片岩区,确认没有大型虫兽巢穴的痕迹。贾戈武则疲惫地靠在驾驶座上,脸色在暮色中显得更加苍白。
连续的使用能力和高度紧张的驾驶,让他的精神和体力都逼近了极限。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秦山做出决定,“不能生大火,目标太明显。弄个小的,能热食物和驱寒就行。”
“猴子”熟练地用石块垒了一个简易的火塘,只放入少量枯枝,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篝火。跳动的火苗带来了些许光明和暖意,也驱散了一丝夜晚的寒意和心中的不安。
众人围坐在小小的火堆旁,分食着所剩无几的、硬邦邦的粗粮饼和一点肉干。气氛有些沉闷。张勇依旧昏迷,被安置在火堆旁最温暖的位置,盖着从车上找到的破旧毯子。
秦山检查了一下自己手臂的伤口,重新包扎好,然后看向贾戈武,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今晚我和猴子守夜,你必须休息。你的状态很不好,再强撑下去,一旦遇到危险,我们连最后的手段都没了。”
贾戈武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识海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感让他无法争辩。
他知道秦山说的是事实。
钥匙的能量也几乎见底,他确实需要时间恢复。
“好。”他点了点头,没有逞强。他靠在一块岩石上,闭上眼睛,尝试进入冥想休息的状态,引导体内那缕来自黑色圆柱体的清凉能量和自身缓慢恢复的精神力,滋养枯竭的识海。
【能量水平:3%。处于最低运行阈值。建议宿主进入深度休眠状态,加速恢复。环境监控将由本机以最低功耗维持。】 钥匙的意念也透着一股罕见的“疲惫”。
贾戈武依言放松身心,将警戒完全交给了钥匙和守夜的队友。
夜色渐深,荒原的温度急剧下降,即使靠近火堆,也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天空中出现了久违的繁星,密密麻麻,璀璨冰冷,与下方黑暗死寂的大地形成鲜明对比。
秦山和“猴子”轮流值守,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风声之外的任何异响。灰影如同真正的雕塑,立在岩区入口的阴影里,只有眼中微弱的红光表明它处于警戒状态。
时间在寂静与寒冷中缓慢流逝。
后半夜,轮到“猴子”值守。
他裹紧单薄的衣服,靠近微弱的火堆,搓着双手,目光不时扫过周围漆黑的荒野。
在这种环境下,孤独和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灰影突然转动了一下头颅,面朝东南方向。
同时,深度休息中的贾戈武,也被脑海中钥匙骤然提升的警报等级惊醒!
【检测到高速移动目标!单一信号!速度……极快!远超刃爪狼虫!能量反应强烈且集中!方向东南,预计一分钟后抵达!威胁等级:高!】
贾戈武猛地睁开眼,低喝道:“有东西过来了!很快!”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秦山也瞬间惊醒,抓起了身边的砍刀。“猴子”更是噌地站了起来,紧张地望向东南方的黑暗。
不需要钥匙再提醒了——一阵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如同擂鼓般的奔跑声已经从那个方向传来,并且迅速逼近!声音沉重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脏上!
有什么东西,正以恐怖的速度,笔直地朝着他们这个临时营地冲来!
“准备战斗!”秦山低吼,眼神锐利如刀。他迅速踢散了那簇小小的篝火,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炭火余光,营地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
灰影默默上前,与秦山并肩而立,挡在了贾戈武、猴子和张勇的前方。
那沉重的奔跑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它粗重的喘息和利爪刨击地面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庞大而矫健的轮廓,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猛地窜出,停在了岩区入口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残余的炭火光芒,众人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小型公牛的生物!
它外形似豹,但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的、仿佛金属般的鳞甲,流线型的身躯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一条长而有力的尾巴如同钢鞭般在身后摆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如同蜂巢般的复杂感官结构,在额头正中,一枚拳头大小、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晶体正对着他们,仿佛一只独眼。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幽蓝的“独眼”扫过严阵以待的秦山和灰影,似乎在评估着猎物的威胁。
“是……晶眸猎杀者!”秦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认出了这种在荒原传说中都极少出现、但凶名在外的顶级掠食者!
它以速度和感知着称,那额头的晶体能发射出破坏性的能量射线,鳞甲防御极强,是几乎所有荒原旅行者的噩梦!
它怎么会找到这里?是之前的信息素?还是篝火?或者仅仅是……运气不好?
晶眸猎杀者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微微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那幽蓝晶体开始汇聚能量,发出滋滋的声响。
“不能让它先手!”秦山知道能量射线的可怕,“灰影!上!”
灰影悍然发动冲锋,金属身躯撕裂空气,直扑猎杀者!
几乎在灰影动身的同一瞬间,猎杀者额头的晶体蓝光大盛!一道纤细却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幽蓝射线,如同死神的凝视,精准地射向灰影的胸膛!
太快了!
贾戈武瞳孔猛缩,几乎是本能地,榨取着刚刚恢复的一丝精神力和钥匙最后残存的能量,双手猛地向前虚按——
“凝滞!”
范围,仅限于那道射线及其周围极小空间!
嗡!
幽蓝色的能量射线在距离灰影胸膛仅半米不到的地方,骤然凝固,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能量激荡,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虽然只凝滞了不到半秒,射线就再次前进,但这短暂的迟滞,为灰影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反应时间!
灰影猛地侧身,幽蓝射线擦着它的金属肩甲掠过!刺耳的灼烧声响起,肩甲被熔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边缘呈现出暗红色的熔融状态!
而灰影的冲势不减,已经突进到猎杀者身前,修复一新的右拳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猎杀者那覆盖着鳞甲的头部!
猎杀者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射线会被干扰,仓促间抬起覆盖着鳞甲的前肢格挡!
砰!!
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猎杀者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砸得向后滑退数米,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沟壑,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显然被打痛了。
贾戈武在释放出时停后,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被旁边的“猴子”一把扶住。
他感觉识海如同被彻底掏空,连思考都变得困难。钥匙的能量也彻底归零,陷入了沉寂。
“你怎么样?”猴子急问。
“没……没事……”贾戈武虚弱地摆摆手,目光死死盯住战场。
灰影与晶眸猎杀者缠斗在一起。
灰影力量强大,防御惊人,但猎杀者速度更快,更加灵活,那幽蓝晶体不时闪烁,虽然因为灰影的贴身紧逼难以瞄准发射射线,但偶尔擦过的能量余波依旧在灰影的金属身躯上留下灼痕。
它的利爪和牙齿也能在灰影的甲壳上留下深刻的划痕。
秦山没有贸然加入战团,他紧握砍刀,在外围游走,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机会。他知道,自己的攻击很难破开猎杀者的鳞甲,必须攻击眼睛或者口腔等薄弱处。
战斗异常激烈,金属碰撞声、兽吼声、能量滋滋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传出老远。
必须速战速决!拖延下去,要么灰影被耗死,要么引来其他鬼东西!
秦山看准一个机会,在猎杀者一次扑击被灰影架住,身体微微失衡的瞬间,他猛地从侧后方突进,砍刀如同毒蛇出洞,直刺猎杀者后腿关节的连接处!
那里是鳞甲覆盖相对薄弱的地方!
噗嗤!
刀刃入肉!猎杀者吃痛,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长尾如同钢鞭般猛地抽向秦山!
秦山早有防备,一击即退,但鞭尾速度太快,还是擦到了他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几乎让他背过气去。
而就在这时,灰影抓住了猎杀者因攻击秦山而露出的破绽,金属手臂猛地探出,五指如钩,狠狠抓向了猎杀者额头那枚正在重新汇聚能量的幽蓝晶体!
猎杀者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疯狂挣扎扭头!
咔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灰影的手指并没能完全抓碎那坚硬的晶体,但却在其表面留下了几道深刻的裂痕!幽蓝的光芒瞬间变得紊乱、明灭不定!
猎杀者发出了痛苦而疯狂的嚎叫,能量失控在它头部炸开一小片血花!它彻底陷入了狂暴,不再理会灰影,转身就扑向刚刚站稳的秦山!
“队长小心!”“猴子”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却被贾戈武死死拉住——他现在上去就是送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支闪烁着微弱绿光的箭矢,如同幽灵般从众人侧后方的黑暗中射出,速度快得惊人!精准无比地射入了晶眸猎杀者因狂暴而微微张开的血盆大口,直贯咽喉深处!
猎杀者的扑击动作猛地一僵,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剧烈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那额头碎裂的晶体,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秦山、贾戈武、“猴子”都愣住了,愕然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片岩石的阴影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三个身影。
他们穿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绿色伪装服,脸上涂抹着油彩,手持造型奇特、带有某种生物骨质结构的复合弓,背上背着箭囊。
他们的眼神冷静而锐利,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静静地看着秦山等人,目光尤其在破损的灰影和倒地的晶眸猎杀者尸体上停留了片刻。
为首一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开口道:
“外来的旅人。我们是赵氏聚集地的‘巡林客’。你们,已经进入我们的警戒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