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到“红果籽”三个字，猛地抬起头，盯着赵虎手里的红果子，眼睛里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救星：“对！就是红果子里的籽！你真的有？快给我！我男人中了‘海雾毒’，只有红果籽能解这毒。〞
赵虎手里的半块红果子还举在半空，听见“海雾毒”三个字，心里先咯噔一下——这名字听着就邪乎，他在海上漂了小半年，只听老水手们说过风浪能掀船、暗礁能破底，从没听过什么“海雾毒”。
“海雾毒是啥？跟刚才那黑雾有关？”赵虎往前凑了半步，怀里的狐獴也探出头，小眼睛盯着筏子上的女人，不叫也不闹，倒像是在打量。
女人急得声音发颤，伸手想够赵虎手里的果子，又被船边残留的透明虫子吓得缩回去——那些虫子被火把烧得剩了零星几只，还在船板缝里“滋滋”钻，爬过的地方木头都黑了一小块。“就是那雾！我男人昨天跟我上了那座有红果子的岛，想摘点果子当干粮，结果刚进林子就撞上团黑雾，雾里裹着这虫子，他为了护我，胳膊被虫子爬过，当天晚上就烧得说胡话，身上还起了红疹子，碰一下就疼！”
她一边说一边掀起男人的袖子——月光刚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那胳膊上的疹子红得刺眼，有的地方还渗着黄水，看着比赵虎手背上的伤口吓人多了。“岛上的狐獴老往我们跟前凑，嘴里叼着红果子，我男人试着吃了半颗，烧就退了点，可岛上突然来了群人，说我们偷了他们的‘圣果’，要抓我们……我们只好划着筏子跑，那些人还放这虫子追我们！”
“圣果？”老周扛着火把凑过来，火光照得他脸通红，“啥圣果这么金贵？不就是红果子吗？赵虎上个月还摘了一布包呢！”
赵虎也点头：“就是！那岛上红果子多的是，掉在地上都没人捡，怎么就成圣果”
“赵虎！郑大人在前甲板等你！”老周的喊声撞开舱门，海风裹着咸味儿涌进来，狐獴瞬间支棱起耳朵，小脑袋往舱外探，爪子紧紧扒住赵虎的衣襟。赵虎赶紧揣了把红果籽，拢着狐獴往甲板跑，刚绕过桅杆，就见郑和站在船舷边，青色官袍被风掀得翻飞，手里那柄象牙折扇却拢着，目光凝在远处海面——一团浓黑的雾正慢悠悠飘来，不像寻常海雾那样淡散，倒像块吸足了墨的棉絮，压得海面都沉了几分。
“督公。”赵虎放轻脚步上前，话音刚落，狐獴突然从他怀里挣出来，小爪子指着黑雾的方向，龇着牙低吼，尾巴绷得笔直。郑和低头瞥了眼这通人性的小兽，眉头微蹙：“你在占城采的红果籽，当真能解瘴毒？”
“千真万确！”赵虎赶紧点头，从怀里摸出颗籽递过去，“当时部落老丈说，这籽煮水喝、磨粉敷，连沼泽里的瘴气高热都能退——这小东西当时还偷啃过一颗，籽壳现在还在我舱里呢！”
他话没说完，西侧“顺福号”的水手突然挥着旗子大喊：“有筏子！筏子上有人！”郑和抬手让船队放缓速度，赵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海藤编的筏子漂在黑雾边缘，上面趴着一男一女，女人正伏在男人身上哭，筏子周围爬着几只透明虫子，爬过的藤条竟簌簌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蚀烂了。
“是琉璃虫。”郑和的声音沉了些，“只生在南洋湿热沼泽，沾了皮肤就起毒疹，半个时辰就能烧得人事不省——这两人，是中了瘴毒加虫毒。”
狐獴突然叼着赵虎的衣襟往船边拽，小眼睛直勾勾盯着筏子上的女人。赵虎心里一动，赶紧把怀里的红果籽亮出来：“大人，要不试试这个？说不定能救他们！”郑和点头，立刻让护卫放下小艇，把筏子上的两人接了上来。
刚扶着男人踏上甲板，他就“扑通”一声跪了，胳膊上的破布滑落在地——满臂的红疹子肿得发亮，有的地方渗着黄水，看得周围水手都倒抽冷气。“大人救命！”男人声音发颤，“我和内人是商船的，昨日路过无名岛，想摘红果子当干粮，刚进林子就撞上黑雾，雾里全是这虫子……我护着她跑，胳膊被爬了好几下，夜里就烧得糊涂，岛上突然冲来群人，说我们偷了‘圣果’，还放虫子追我们……”
“圣果？”赵虎愣了，“不就是红果子吗？占城岛上遍地都是，掉地上都没人捡啊！”郑和蹲下身，用折扇轻轻挑开男人胳膊上的疹子，又指了指赵虎手里的红果籽：“医官，取籽煮水，再磨粉敷在疹上。”转头追问那男人，“岛上的人，穿什么衣裳？有没有记号？”
男人喘着气回想，脸色骤白：“穿短褂，脸上蒙黑布，手里攥着刀……不是土着！土着都穿麻布长袍，见了我们还递红果子呢！”
“是海盗。”郑和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列队的船队，“前几日探子回报，这一带有人假扮土着劫船，还驯养琉璃虫当凶器——他们说的‘圣果’，是想把红果籽攥在手里，拿解毒药要挟过往商船！”
赵虎听得心头发紧，摸了摸怀里的狐獴——这小东西刚才对着黑雾低吼，怕是早闻出了邪性。没等他细想，医官已经端着煮好的红果籽水过来，给男人喂了半碗，又把磨细的籽粉敷在疹上。不过半个时辰，男人脸上的潮红就退了，说话也利索了些。
“大人，岛上有块大石碑，刻着怪花纹，旁边搭着竹棚，棚子里堆了好多红果子……”男人扶着船舷喘着气，“我们跑的时候，听见那些蒙脸人说‘等船队过来就动手’——他们是冲您的船队来的！”
郑和眼神一凛，转身对护卫下令：“传我命令！船队列阵，前队派两艘快船去无名岛探查，避开黑雾和琉璃虫；后队把火把都点上，这虫子怕火，守住船舷！”他转头看向赵虎，“你带着狐獴跟快船去，这小东西能辨瘴气和虫子，正好帮着探路。”
赵虎赶紧应下，摸了摸狐獴的头：“别怕，咱们去揪那些坏家伙！”狐獴像是听懂了，蹭了蹭他的手，又叼起他手里的红果籽，往他口袋里塞——小爪子拍了拍口袋，像是在说“多带点，有用”。
快船驶离船队，往无名岛的方向去。赵虎站在船头，怀里抱着狐獴，手里攥着红果籽，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岛屿，心里一点都不慌——有郑大人坐镇船队，有能辨毒的狐獴，还有能解毒的红果籽，那些假扮土着的海盗，根本跑不了！
海风卷着红果籽的清涩气吹过来，狐獴突然抬起头，对着岛屿的方向叫了一声，声音清亮又干脆，没有了刚才的警惕，倒像是在给快船引路。赵虎笑了，轻轻摸了摸它的背：“走，咱们去把那些坏东西抓出来，让他们再也不能害人为祸！”
狐獴得了回应，小身子一纵就跳上船头，前爪扒着船舷朝岛屿方向不停轻叫，尾巴像根绷紧的小鞭子竖得笔直。赵虎掌着船舵，目光扫过船板上捆好的渔网和磨得锃亮的铁钩——那是他跟岛上渔户借的家伙，对付那些藏在红树林里偷猎玳瑁、盗挖珊瑚的家伙正合用。快船破开带着红果香气的浪头，离岛屿越近，空气中就越浓地飘着一股柴油和铁锈混合的怪味，盖过了原本的草木清涩。
快到滩涂时，狐獴突然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呜”声，爪子指着前方红树林深处。赵虎赶紧收了船桨，任由快船顺着潮水流到一丛露兜树后藏好，扒着树干探出头去——只见几棵歪脖子红树底下，停着一艘蒙着黑布的小货船，三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正蹲在滩涂上，手里的铁铲挖得泥屑乱飞，旁边竹筐里已经堆了半筐带着壳的玳瑁蛋，还有几枝被折断的珊瑚枝扔在地上，艳红的珊瑚骨渗着汁水，像在淌血。
“这群混蛋。”赵虎咬了咬牙，摸出腰间的哨子捏在手里，又给狐獴使了个眼色。狐獴会意，贴着地面悄没声地钻进红树林，它身子小，踩着盘结的树根走得又轻又快，转眼就绕到那几人身后的灌木丛里。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刚直起身擦汗，狐獴突然蹿出来，对着他脚踝就是一口——不算重，却咬得人猛地跳脚，手里的铁铲“哐当”砸在泥地上。
“什么鬼东西！”寸头男骂着抬脚要踹，赵虎已经借着这阵混乱冲了出去，手里的渔网“唰”地撒开，正罩住另一个要去捡铁铲的男人。剩下那个穿黑t恤的想往货船跑，刚迈出两步，就被从树后绕过来的赵虎伸脚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在泥里，脸上沾了一层带着红果籽的烂泥。
被渔网罩住的男人挣扎着骂骂咧咧，赵虎上前一脚踩住渔网边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别喊了，刚才你们挖蛋、折珊瑚的样子，我都拍下来了——再闹，我现在就打给渔政，让他们来带你们走。”寸头男刚要反驳，眼角瞥见蹲在赵虎脚边的狐獴正盯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嘴里还叼着一颗刚从他口袋里叼出来的烟，尾巴一甩就扔进了旁边的水洼里，溅起的泥水正好打在他裤腿上。
赵虎弯腰把竹筐里的玳瑁蛋小心翼翼地抱出来，又捡起地上的珊瑚枝——还好枝子断得不算深，他记得老渔户说过，新鲜的珊瑚枝泡在海水里，找对了地方栽回去还能活。狐獴跟在他身后，一会儿用鼻子拱拱他的裤腿，一会儿又跑到滩涂边叫两声，像是在提醒他哪里还有被藏起来的东西。等把那三个偷猎者反绑了手押到快船上，赵虎回头看了眼红树林，夕阳正斜斜地照在红树枝上，风里又飘回了红果籽的清涩气，没了刚才那股讨厌的柴油味。
他摸了摸狐獴的头，笑着说：“成，今儿算你立大功——等把这几个家伙交上去，我给你带岛上最甜的红果吃。”狐獴像是听懂了，蹭了蹭他的手心，抬起头对着远处的海面叫了一声，声音清亮，比刚才引路时更欢实了些。
快船载着人往渔港方向走，海风把红果的青涩气吹得满船都是。被反绑着的寸头男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嘟囔：“不就挖几个蛋、折两根珊瑚吗？至于这么较真？”赵虎没回头，只拍了拍蹲在脚边的狐獴——小家伙立刻竖起耳朵，对着寸头男“吱”地叫了一声，爪子还往船板上的玳瑁蛋筐子指了指，那模样像是在反驳“才不是几个蛋”。
赵虎这才开口，声音沉得很：“去年台风天，我在滩涂救过一只搁浅的玳瑁，背上还带着你们偷猎者留的钩子，熬了三天才缓过来。这岛上的红树、珊瑚、玳瑁，是渔户们靠海吃饭的根本，也是你们能随便糟践的？”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本子，翻开给几人看——里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画：有狐獴蹲在红果树上摘果子，有小玳瑁从沙坑里爬出来，还有渔户们一起修补珊瑚礁的场景。“这是岛上的娃画的，他们都知道护着这片海，你们倒好，专干断根的事。”
黑t恤男人撇了撇嘴，却没再敢反驳——刚才在红树林里，他亲眼看见狐獴把藏在树根下的半袋偷挖的贝苗找了出来，那小身子钻来钻去的模样，比他们这些“老手”还熟门熟路，显然是跟着赵虎在岛上转了不少日子，早把哪块滩涂有玳瑁窝、哪片珊瑚最嫩摸得门清。
快到渔港时，远远就看见码头上站着几个穿制服的渔政人员，还有几个挎着竹篮的渔户。狐獴先看见了，从赵虎腿边跳起来，扒着船舷使劲叫，声音又亮又急。码头上的人听见动静，也挥起了手——最前面的老林叔举着个红果枝，喊着：“阿虎！等着你们呢！红果刚摘的，甜得很！”
等船靠了岸，渔政人员把三个偷猎者带下来，清点完查获的玳瑁蛋、珊瑚枝和贝苗，拍了拍赵虎的肩膀：“多亏你和这小家伙报信，这伙人在邻岛就偷过，我们跟了好几天了。”赵虎笑着把狐獴抱起来，递到老林叔面前：“主要是它厉害，鼻子比狗还灵，藏得多深的东西都能找着。”
老林叔伸手给狐獴递了颗红果，小家伙凑过去闻了闻，叼着就跳到赵虎肩上，小口小口啃了起来，红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滴，沾得赵虎衣领上都是。旁边的渔户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早听说你捡了个狐獴当帮手，今儿可算见着真章了！”“以后再有人来糟践海，就靠你俩盯着啦！”
赵虎抱着肩头上的狐獴，看着渔政人员把偷猎者带上车，又看了看老林叔手里装满红果的竹篮——风里的清涩气混着红果的甜香，比刚才在岛上闻着更舒服。他摸了摸狐獴毛茸茸的头，轻声说：“听见没？以后这海，还得咱们一起守着。”狐獴像是听懂了，叼着红果蹭了蹭他的耳朵，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脸颊，留下一点带着果香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