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壁画带来的沉重悲怆,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冰棺散发的幽蓝寒光,石傀眼窝投射的炽白探照光束,在这片巨大的、尘封万载的地宫底层,划出几道孤寂的光域。
白泽站在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上,玄袍衣角无风自动。他眼中的赤红与暴戾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如同暴风雨后凝固的寒潭。先祖们那惨烈的牺牲画卷,并未被遗忘,而是化作最坚硬的基石,沉入他意志的最深处,支撑起更冷、更硬、更决绝的信念。
他不再看那些壁画。目光穿透石傀光柱扫开的黑暗,投向地宫更深处。那里,并非尽头。一条狭窄而深邃的天然甬道,如同巨兽的食道,在岩壁的阴影中无声地敞开着。甬道入口,残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也弥漫着比此处更加浓郁、更加古老的腐朽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血脉深处的呼唤,正从那片寂静的黑暗中传来,如同心跳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丙字七号,丁字三号,前方开路。”白泽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两尊石傀眼窝中的熔金光斑忠诚地闪烁了一下。它们沉重的岩石身躯迈开步伐,踏着沉重的闷响,率先踏入那条黑暗的甬道。炽白的光柱如同两柄利剑,刺入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崎岖不平的岩壁和脚下积满万年尘埃的道路。
白泽紧随其后,步伐沉稳。瑶光的魂影无声地飘在他身侧,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冰棺则被瑶光操控着,悬浮在后方数丈,如同一座移动的寒冰堡垒,棺壁上吸饱了祭坛灵力的淡金纹路,此刻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晕。
甬道漫长而压抑。空气仿佛凝固了万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埃和衰败的气息。石傀的光柱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距离,两侧和头顶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光源。只有脚步声和岩石摩擦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更添死寂。
万劫在识海里也异常沉默。这深入祭坛核心的路径,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那源自九根盘龙巨柱的恐怖封印之力,即便隔着遥远的空间和层层岩壁,依旧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他的龙魂之上,让他烦躁不安,却又不敢像之前那样聒噪。
“信号源……就在前面!”瑶光的魂音带着一丝凝重,打破了甬道中的死寂,“灵力波动异常活跃……但……有点奇怪……”
她的感知最为敏锐。前方传来的,不仅仅是血脉的共鸣,还有一种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恶意的……窥伺感!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冰冷地吐着信子。
白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早已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恶意,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生物,而是……弥漫在这片空间本身的意志?或者,是封印之物泄露出的、历经万载沉淀的怨毒?
甬道在前方陡然开阔。
石傀的光柱扫过,一个比之前地宫底层略小、却更加规整的圆形石室出现在众人眼前。石室中央,并非平地,而是一座微微凸起的、直径约三丈的圆形平台。平台由一种非金非玉、闪烁着内敛暗金色泽的奇异材质构筑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石傀探照的光束。
平台之上,空无一物。
但在平台的中心位置,却镶嵌着一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孔洞!孔洞边缘,雕刻着极其繁复、充满了古老道韵的符文!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波动,正从那孔洞深处隐隐散发出来!
血脉的呼唤,如同找到了归宿,在孔洞处达到了顶点!白泽怀中的螭纹玉佩,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钥匙孔!”瑶光瞬间明白了,“血脉验证!需要寒氏嫡系精血开启核心封印!”
白泽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平台中心的孔洞。找到了!这就是先祖们用生命封印魔物的最终核心!也是解开寒氏血脉秘密、或许……也是终结白氏阴谋的关键!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上那暗金色的平台。脚下的材质传来一种温润而坚韧的触感。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精纯的魔气凝聚,就要逼出心头精血,注入那孔洞之中!
“等等!”
一个清朗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石室入口的阴影中传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让白泽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心脏!
石傀的光柱猛地调转方向,如同两柄光剑,狠狠刺向入口的黑暗!
光束撕裂阴影,照亮了那个倚靠在岩壁上的身影。
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袍,此刻却沾满了岩壁的灰尘和几道细微的划痕,显得有些狼狈。那张俊美无俦、曾令昆仑无数女修为之倾倒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薄唇紧抿,不见一丝血色。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发!原本如墨般乌黑亮泽的长发,此刻竟从鬓角开始,蔓延开大片大片刺眼的霜白!那白色并非衰老的枯槁,而是一种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被冰雪冻结的惨白!
白惊鸿!
他竟然跟来了!跟进了这连石傀都步履维艰的深渊祭坛!他是怎么躲过深渊守卫?怎么找到这条隐秘路径?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倚着岩壁,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消耗巨大。但他那双曾温润如玉、此刻却布满了疲惫血丝的眼眸,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死死地、死死地钉在白泽身上!
“寒烬……”白惊鸿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艰难地直起身,一步步,摇摇晃晃地踏上暗金平台,与白泽隔着不过数丈距离对峙,“你……不能开。”
“白惊鸿!”瑶光的魂影瞬间出现在白泽身前,清冷的脸上满是惊怒和戒备,“你这条阴魂不散的白眼狼!还想搞什么幺蛾子?差评!尾随狂魔!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白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看着他鬓角刺目的霜白,看着他眼中那复杂的、带着痛苦和疯狂的决绝。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滔天恨意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谬的“果然如此”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理由。”白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理由?”白惊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自嘲与苦涩的笑容,“为了……赎罪?为了……还债?”他摇了摇头,目光越过瑶光,死死盯着白泽,“或者……只是不想让你……重蹈覆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颤抖:“你知不知道打开它意味着什么?!你以为先祖封印的只是魔物?不!那是绝望!是诅咒!是缠绕在寒氏血脉中、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枷锁!你一旦开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会变成和他们一样!变成冰冷的棺椁!变成封印的祭品!变成……怪物!”
“闭嘴!”白泽猛地打断他,眼中寒芒爆射!白惊鸿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他最深的伤口上!“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论寒氏?谈论宿命?谈论……祭品?!”他踏前一步,狂暴的魔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轰然爆发,压向白惊鸿!“昆仑仙宴的祭品,是谁选的?!寒氏遗孤被送上祭坛时,你这‘昆仑之光’又在何处?!现在,在我即将揭开真相时,你又跳出来,扮演什么悲天悯人的救世主?!白惊鸿,收起你这令人作呕的伪善!”
“伪善?”白惊鸿被白泽狂暴的魔气压得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一丝鲜红。但他眼中的决绝却更加炽烈,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潮红。“对!我是伪善!我是懦夫!我是白氏的傀儡!我眼睁睁看着寒氏被污蔑!看着你被放逐!看着那些孩子被送上祭坛!”他猛地指向自己的心口,声音嘶哑如裂帛,“可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这十年……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天!每一刻!噬心蛊都在啃噬我的神魂!都在扭曲我的意志!都在逼我变成‘白氏少主’该有的样子!我挣扎过!反抗过!可结果呢?!”
他惨笑着,指着自己鬓角那刺目的霜白:“结果就是……变成这副鬼样子!连自己的头发都守不住!连自己的念头……都不再属于自己!”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绝望,“我试过了……寒烬……我真的……试过了……”
看着白惊鸿鬓角蔓延的霜白,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挣扎,听着他话语中那被蛊虫操控、身不由己的绝望……白泽周身狂暴的魔气,如同被投入寒冰的沸水,猛地一滞!那股焚天的恨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血淋淋的“控诉”,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缝隙!
他……也被蛊虫控制?身不由己?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钻入白泽的脑海。
“菜鸡!别被他骗了!”万劫在识海里发出尖锐的警告,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在拖延时间!在干扰你!这小白脸身上的蛊虫气息不对劲!它在……它在共鸣!它在呼唤祭坛深处的东西!快动手!阻止他!”
万劫的警示如同惊雷!白泽瞬间从短暂的冲击中清醒!他目光如电,果然捕捉到白惊鸿身上,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兴奋与贪婪波动的阴冷气息,正与他脚下暗金平台、与那孔洞深处传来的恶意窥伺感,隐隐呼应!
“让开!”白泽厉喝,手中魔气翻涌,一柄由纯粹毁灭魔意凝聚的漆黑长剑瞬间成型,剑尖直指白惊鸿!“否则,死!”
“死?”白惊鸿看着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魔剑,脸上却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奇异笑容。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剑尖,再次踏前一步!“死在你的剑下……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防御,也不是攻击。那只骨节分明、曾执掌昆仑仙盟令旗的手,此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缓缓伸向自己发间那抹刺目的霜白!
“但在这之前……”白惊鸿的目光越过漆黑的剑尖,深深地、深深地望进白泽那双冰寒的眼眸深处,仿佛要将这最后一眼烙印进灵魂,“这笔债……我还!”
话音未落!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白惊鸿口中爆发!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抽搐起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扭曲变形,充满了无法想象的极致痛苦!他死死地抓着自己霜白的鬓角,指甲深深陷入头皮!
嗤啦——!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无数细丝被硬生生从血肉中剥离的细微声响,清晰地在死寂的石室中响起!
只见白惊鸿抓着的、那大片霜白的发根深处,无数道细如牛毛、闪烁着污秽灰白色泽的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疯狂地扭动着、挣扎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从他的头颅深处,向外撕扯、剥离!
是噬心蛊!潜伏在他神魂最深处、操控了他十年意志的噬心蛊母体!此刻,正在被他以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和痛苦,强行剥离!
“不……不要……回去……回去……”一个尖细、怨毒、充满了恐惧与不甘的意念波动,伴随着那灰白光丝的剥离,如同垂死的哀鸣,在石室中回荡!那是蛊虫的意识!
“给……我……出来!”白惊鸿的嘶吼已经不成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与火的炼狱中挤出!他全身青筋暴起,七窍之中都渗出了细密的血珠!那强行剥离蛊虫带来的痛苦,远超凌迟!那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撕裂!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一团由无数疯狂扭动、挣扎的灰白光丝构成的、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浓郁阴冷与怨毒气息的“光团”,终于被白惊鸿硬生生从头颅中彻底剥离出来!光团离体的瞬间,白惊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轰然瘫倒在冰冷的暗金平台上!他浑身剧烈地痉挛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而他原本霜白的鬓角,以及被剥离蛊虫的那一大片区域,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出……一种温润如玉、皎洁如月的银色光泽!那银色纯净而柔和,与他剩余的墨发形成了极其刺眼又奇异的对比!
那团被剥离的灰白光丝“蛊虫”,悬浮在半空,发出无声的、怨毒到极致的尖啸!它似乎极其畏惧这祭坛核心的气息,疯狂地扭曲着,想要逃窜!
“哼!”
一声冰冷、暴戾、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意味的冷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猛地从白泽识海深处炸响!
是万劫!
“本座……等这一刻……很久了!”万劫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了十万年的、近乎癫狂的渴望,“这点利息……本座……收!足!了!”
随着万劫的咆哮,一股无法形容的、充满了吞噬与湮灭真意的恐怖吸力,猛地从白泽眉心爆发!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实体,而是精准地锁定了那团由纯粹怨毒意念和污秽能量构成的灰白光丝蛊虫!
那团挣扎扭曲的蛊虫,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连尖啸都戛然而止!它被那股恐怖的吸力牢牢攫住,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拽着,化作一道灰白色的流光,瞬间没入了白泽的眉心!
“嗝……”
万劫在识海里,发出了一声满足到极点的、如同饱食后的……打嗝声?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舒爽和……意犹未尽。
“味道……马马虎虎,怨念够足,就是杂质多了点……差评!不过……能量纯度还行,本座勉强……笑纳了!”万劫咂咂嘴(意念上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满足感,之前被祭坛压制的烦躁似乎都消散了不少,“小子,干得不错!这小白脸……总算办了件人事!五星好评!”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白惊鸿强行剥离蛊虫瘫倒,到万劫吞噬蛊虫,不过电光石火之间!
白泽手持魔剑,僵立在原地。他看着瘫倒在平台上、浑身浴血、发色半银半墨、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白惊鸿。看着他为了剥离蛊虫,为了所谓的“还债”,将自己弄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恨吗?依旧恨。恨他曾经的懦弱,恨他带来的伤害。
但……看着他此刻的惨状,看着他鬓角那纯净的银色,感受着万劫吞噬蛊虫后传递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白惊鸿本身灵魂的、痛苦却带着解脱的纯净波动……
那焚天的恨意,终究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炽烈地燃烧。
他手中的魔剑,剑尖微微下垂。漆黑的剑身,魔气依旧翻涌,却少了几分必杀的决绝。
“咳……咳咳……”白惊鸿艰难地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末的鲜血,挣扎着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苍白如纸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的平静。他看着白泽手中垂下的魔剑,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释然的笑容。
“现在……够了吗?”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目光却依旧执拗地望着白泽,“不够的话……还有……”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那只同样沾满自己鲜血的手,五指箕张,狠狠地按向身下那暗金色的平台!按向平台中心,那个散发着血脉呼唤的孔洞边缘!
“以吾之血……寒氏……不肖子孙……白惊鸿……启封!”
噗嗤!
他掌心被自己指甲划破的伤口,以及强行剥离蛊虫时体内崩裂的血管中涌出的鲜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那暗金色的平台!鲜血并未四处流淌,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迅速渗入平台表面那些繁复玄奥的符文刻痕之中!
嗡——!!!
整个暗金平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金色光芒!光芒之盛,瞬间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黄金铸造!一股浩瀚、威严、仿佛源自远古洪荒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爆发!
平台中心,那个深不见底的孔洞深处,传来一阵低沉而宏大的、如同齿轮咬合、天地共鸣的机括运转声!
咔!咔!咔!咔!
沉重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闷响,伴随着整个石室轻微的震颤!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注视下,平台中心,那孔洞周围的地面,竟然如同莲花盛开般,缓缓地、一层层地向下沉降、打开!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垂直向下的幽深通道!通道内壁,同样流转着暗金色的符文光芒,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精纯百倍的生命本源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世界源初的威压,从通道深处喷涌而出!
核心封印的入口……开启了!
而用自己鲜血、用强行剥离蛊虫后残存的寒氏血脉之力,启动这入口的钥匙……是白惊鸿!
他完成了自己所说的“还债”。
鲜血的流失和强行剥离蛊虫带来的灵魂重创,让白惊鸿最后一丝力气也消耗殆尽。他按在平台上的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生机的破布娃娃,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暗金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半银半墨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在流转的金光映照下,如同破碎的月光与黑夜交织的挽歌。
白泽站在开启的通道边缘,低头看着脚下那深不见底、金光流转的入口,又看向旁边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白惊鸿。
通道深处传来的生命本源气息,如同最纯净的甘泉,冲刷着他血脉的每一寸,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畅感。那呼唤感强烈到了顶点。
但他没有立刻下去。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手中的魔剑不知何时已悄然消散。墨黑的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恨意、愤怒、疑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名为“触动”的东西。
“啧,塑料兄弟情,临了还搞个‘血钥匙’……”瑶光的魂影飘到通道口,探头向下看了看那精纯的金光,又瞥了一眼昏迷的白惊鸿,清冷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售后服务倒是挺到位……不过,这‘钥匙’是半成品,用一次就报废了?差评!质量堪忧!”
她的话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白泽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昏迷的白惊鸿,最终定格在那深不见底的金光通道上。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下,压缩成眼底最深处的一点寒星。
真相,就在下面。
他不再犹豫,纵身一跃,如同投入金色海洋的墨色陨石,朝着那核心封印的最深处,疾坠而下!瑶光的魂影紧随其后。两尊石傀也毫不犹豫,迈着沉重的步伐,轰然跳入通道!
金光流转的垂直通道中,下坠的速度极快。那浓郁的生命本源气息包裹着白泽,不仅滋养着他的身体,更让他识海中万劫吞噬蛊虫后那躁动的能量,都隐隐被抚平、被炼化。
“这气息……舒服!本座感觉……充满了力量!”万劫满足地哼哼着,之前的恐惧被这精纯的本源之力驱散了不少,“小子,下面肯定有好东西!本座预感……要发财了!”
白泽没有理会万劫的碎碎念。他的目光穿透金光,死死地盯着下方。通道的尽头,越来越近!
轰!
下坠之势猛地一顿!
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不,是温润的、如同暖玉般的地面。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的、圆形的空间!空间的穹顶极高,仿佛没有尽头,镶嵌着无数颗真正的、散发着柔和星辉的星辰宝石!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却又带着梦幻般的星辉。
空间的中心,没有祭坛,没有棺椁,没有狰狞的魔影。
只有一棵树。
一棵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通体如同最纯净的黄金铸造而成的……树!
它的根系深深扎入下方流淌着暗金色光芒的“大地”之中,那“大地”仿佛是由凝固的液态黄金构成。树干粗壮如山岳,需要数十人合抱,笔直地伸向星辉璀璨的穹顶。树皮呈现出温润如玉的质感,流淌着内敛的金色光华。巨大的枝桠如同虬龙般向四面八方舒展,覆盖了几乎大半个空间!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它的叶子!每一片叶子都如同最完美的黄金雕琢而成,呈现出枫叶般的形状,叶脉清晰,闪烁着太阳般的光泽!无数片这样的金色树叶,层层叠叠,如同金色的云海,在无形的气流中微微摇曳,发出如同天籁般的、细微的沙沙声。
整棵黄金巨树,散发着浩瀚如海、精纯到极致的生命本源气息!这股气息,温和、博大、包容万物,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神圣感!
它静静地矗立在这星穹之下,如同支撑天地的脊梁,如同生命源初的象征!
这就是寒氏龙脉祭坛的核心?这就是先祖们用生命封印的……“魔物”?
白泽站在树下,如同蝼蚁仰望神只。他怀中的螭纹玉佩,此刻温润而平静,传递着一种如同游子归家般的安宁与喜悦。血脉深处的呼唤,在这里达到了圆满,化作涓涓暖流,流淌全身。
万劫在识海里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那黄金巨树散发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舒适?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这感觉,与他吞噬蛊虫时的暴戾贪婪截然不同。
“哇哦……”瑶光的魂影飘在空中,仰望着这棵不可思议的黄金巨树,清冷的脸上充满了纯粹的惊叹,“这……这得值多少星陨铁啊?五星!不!超五星好评!绝对的地标性景观!门票得涨价!”
她绕着巨大的树干飘了一圈,目光落在一根离地数丈高的粗壮枝桠上。那里,似乎并非天然生长,而是悬挂着……一物?
瑶光飘近了些。
只见那黄金枝桠上,垂挂着一枚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深邃暗金色泽、形状如同水滴般的……吊坠?
吊坠的材质非金非玉,与构成平台的暗金材质相似,却更加内敛、更加古老。它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金色的树叶和璀璨的星穹。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仿佛能连接天地的奇异波动,正从这枚暗金吊坠中散发出来。
“这是……”瑶光好奇地伸出手(魂影凝聚),想要触碰。
“别碰它!”万劫的声音猛地在她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