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补天”之战早已尘埃落定。天空被缝合的巨大魔隙之上,碧绿的稻穗纹路如同天赐的锦绣,在稀薄的魔云缝隙间透下的阳光里,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生机光芒。九根星陨铁巨柱的净化光焰,在这新生“补丁”的加持下,势头更猛,持续撕扯着天幕上残余的污秽。
然而,战场边缘,远离光焰轰鸣的核心地带,一片曾被魔气彻底污秽、又被巨柱净化光焰反复灼烧过的焦土山谷,却悄然上演着一场与肃杀战场格格不入的、荒诞又充满生命韧性的奇景。
这片山谷,正是当初白泽放置姬瑶光冰棺之处。那场惊天动地的补天之后,承载着姬瑶光最后魂力、完成了“引线”使命的玄冰棺椁,在法则之力的冲击与白泽焚世魔元的余波中,终究未能幸免,碎裂成了大小不一的数十块冰晶碎片,散落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
奇异的是,这些晶莹剔透、内蕴着一丝微弱清辉的冰棺碎片,并未在焦土的灼热中融化消失。反而如同扎根的种子,深深地嵌入了焦黑的大地。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每一块碎片与焦土接触的边缘,竟持续不断地、极其缓慢地……渗出清澈透明的液体!
那不是普通的水。
泉水清冽至极,触手冰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感。水中仿佛溶解了点点肉眼难辨的、极其细微的冰蓝色星屑,在阳光下偶尔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一股极其纯净、带着安抚灵魂般宁静气息的水灵之气,随着泉水的渗出,无声地浸润着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
泉水的渗出速度并不快,如同无声的泪滴,却异常执着。它们并未形成溪流,只是悄然渗入周围焦黑的泥土,如同最温柔的画笔,以水为墨,在这片死亡之地上,晕染开一圈圈越来越大的、湿润的深色印记。焦黑的泥土在泉水的浸润下,竟奇异地褪去了那份令人绝望的死寂,显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土壤本身的深棕。
这细微的变化,被一个在附近寻找残留草根树皮充饥的老农发现了。
老农姓李,脸上的沟壑比昆仑山的褶皱还要深刻,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和对饥饿的本能恐惧。当他看到那湿润的泥土,嗅到那不同于焦糊味的、带着一丝奇异清甜的湿润气息时,早已干涸的求生本能被瞬间点燃!
他几乎是扑到那湿润的泥土边,用枯树般的手指颤抖着挖掘。指尖触碰到那冰凉湿润的土壤时,他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没有魔气的粘腻阴冷,没有焦土的灼热死寂,只有一种久违的、属于“干净土壤”的湿润与微凉!
“水……干净的水!干净的……土?”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枯槁的心中燃起。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贴肉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布裹了又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十几粒干瘪发黄、甚至有些发霉的……稻谷种子。
这是浩劫降临前,他藏在自己家灶膛深处、准备来年开春播种的最后一点希望。在颠沛流离、啃食草根树皮的绝望日子里,他无数次抚摸过它们,又无数次绝望地收起。它们太珍贵了,珍贵到不敢轻易尝试,怕这最后的念想也被残酷的现实碾碎。
但此刻,看着眼前这片被神奇泉水浸润的、散发着微弱生机的湿润土壤,老李头那麻木的心,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攫住了!
他颤抖着,如同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小心翼翼地将一粒干瘪的稻种,埋进了那湿润的深色泥土中。用焦黑的、枯瘦的手指,轻轻覆上薄薄一层土。然后,他整个人就趴伏了下去,脸几乎贴着地面,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土堆,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都灌注进去。
一天,两天……
山谷中,远处的炮火轰鸣依旧,巨柱的光焰明灭不定。焦土之上,只有老李头如同石像般守着他的“希望”。偶尔有其他同样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灾民路过,看到老头的举动,也只是麻木地摇摇头,或投来一丝怜悯的目光。在这魔气肆虐、生机断绝的焦土上种稻?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而,就在第三天的清晨,当第一缕带着暖意的阳光穿透稀薄的魔云,落在这片小小的湿润土地上时——
一点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嫩绿,怯生生地、却又无比顽强地,顶开了覆盖的焦土,颤巍巍地探出了头!
绿芽!
真的发芽了!
老李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他猛地捂住自己干瘪的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冲刷着他脸上干涸的泥垢。
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嫩绿,在这片死寂的焦土上,如同黑夜中的第一颗星辰!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在周围挣扎求存的灾民中传开。
越来越多的身影,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汇聚到了这片散落着冰棺碎片的焦土山谷。他们学着老李头的样子,在每一块渗出清泉的冰棺碎片周围,在那被泉水浸润出的湿润土地上,小心地、近乎虔诚地,埋下了自己珍藏的、或是从废墟中艰难寻找到的各种种子。
稻谷、麦子、甚至是一些耐旱的野菜籽……
没有工具,就用枯枝、用断裂的兵刃碎片、用磨尖的石头挖掘;没有肥料,就用焦土下挖出的、被泉水净化过的泥沼;没有遮挡,就用碎石、用破布、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在幼苗周围搭建起简陋的屏障,抵御着依旧不时卷过的、裹挟着微量魔气的冷风。
很快,一片片小小的、形状极不规则、如同打满了补丁的“田地”,围绕着数十块晶莹的冰棺碎片,在这片曾经的焦土坟场上,星罗棋布地出现了。
嫩绿的幼苗在冰棺清泉的滋养下,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生长着。它们贪婪地汲取着泉水中蕴含的那一丝纯净水灵之气和微不可查的冰蓝星屑。叶片舒展,茎秆拔节,虽然依旧显得瘦弱,却充满了令人动容的生命力。每一片新叶的舒展,每一寸茎秆的拔高,都引来灾民们压抑的欢呼和更加精心的呵护。这片被戏称为“棺材农家乐”的田地,成了他们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
然而,希望的嫩芽,总是伴随着觊觎的目光。
距离“棺材农家乐”数里外的一处山坳阴影里,几道扭曲的身影正无声地潜伏着。它们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污秽魔气混杂着战场残留的怨念、破碎的尸骸甚至岩石泥土,被魔神意志强行捏合催生出来的劣等魔傀。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佝偻的侏儒,有的像多足的爬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乱气息,空洞的眼窝(如果有的话)死死盯着那片山谷中摇曳的、代表着纯净生机的绿色。
对于以污秽和混乱为食粮的魔傀而言,那片山谷中弥漫的、由冰棺清泉和新生植物散发出的纯净生机气息,如同黑暗中最刺眼的光源,让它们本能地感到厌恶、烦躁,又带着一种扭曲的、想要将其玷污吞噬的饥渴。
“嘶……绿……讨厌……”一个由腐木和污泥构成的、形似枯树的魔傀,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
“吃……毁掉……”另一个由几块嶙峋岩石拼接、缝隙里流淌着黑色粘液的魔傀,用岩石摩擦般的意念回应。
终于,在某个黄昏,当夕阳的余晖将山谷染上一层悲壮的金红,而巨柱的光焰恰好进入一个短暂的、相对黯淡的周期时,那几只窥伺已久的劣等魔傀,按捺不住了!
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猛地从藏身的阴影中窜出,带着一股污浊的腥风,嘶吼着扑向山谷边缘一片刚刚抽穗、稻穗还带着青涩的稻田!它们的目标很明确——摧毁那些散发着纯净气息的植物!用污秽将其覆盖!
“魔物!魔物来了!”
“快!挡住它们!”
“护住稻子!”
正在田埂上小心翼翼除草的灾民们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划破山谷的宁静。男人们下意识地抓起手边的石块、木棍,女人们则尖叫着扑向田里,试图用身体护住那稚嫩的禾苗!老李头更是目眦欲裂,挥舞着一根烧焦的木棍,嘶吼着冲向最近的一只魔傀!他们太弱小了,手中的“武器”在魔傀面前如同玩具,但他们没有退路!这稻田,是他们最后的命!
几只魔傀发出刺耳的尖啸,污秽的肢体带着腥风,眼看就要扑入稻田,将那些青翠的禾苗践踏、污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那几片即将被魔傀扑到的、青涩的稻田里,那些刚刚抽出、还未灌浆的稻穗,仿佛感应到了迫在眉睫的污秽侵袭,竟猛地……无风自动!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带着凛冽寒意的气息,从每一株稻禾的根茎深处爆发!顺着纤细的茎秆急速上涌!
“嗡——!”
一声细密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如同无数根冰针同时震颤的清鸣,瞬间笼罩了那几片稻田!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些青涩稻穗的顶端,那细小的、尚未成熟的谷粒胚芽处,猛地迸发出一点……璀璨的星芒!
不是火焰,不是光芒,而是如同将夜空最纯净的星辰碎片,强行镶嵌进了那微小的谷粒之中!一点极其微小、却纯粹到刺眼、带着冰蓝与淡金交织的星辰光点!
星芒出现的刹那,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嗷——!!!”
冲在最前面的那只枯树魔傀,它那由腐木构成的、伸向稻穗的污秽手臂,在距离星芒尚有尺许距离时,如同被无形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中!
“嗤啦——!”
一阵剧烈得令人牙酸的、如同滚油泼雪的声音骤然响起!它手臂上缠绕的污秽魔气瞬间被那微小的星芒点燃、净化!构成手臂的腐木更是如同遭遇了天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崩解!
那魔傀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整个身体猛地向后弹开,断臂处冒着丝丝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空洞的眼窝(两个树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它看向那些稻穗的眼神,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毒物!
另外几只扑向不同方向稻田的魔傀,遭遇如出一辙!
一只岩石魔傀的爪子碰到了一株稻禾的叶片,叶片上瞬间亮起一点星芒,那坚硬的岩石爪子如同被强酸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表面迅速变得坑坑洼洼,流淌的黑色粘液被蒸发殆尽!
一只多足爬虫状的魔傀试图从地下钻入稻田,刚接触到被冰棺清泉浸润的湿润土壤,土壤深处仿佛有无数的星芒亮起,它如同掉进了沸腾的油锅,发出尖锐的嘶鸣,疯狂地翻滚着从土里钻出,几条节肢已被灼烧得焦黑断裂!
星芒!无处不在的星芒!
在稻穗!在叶片!甚至在那些被泉水浸润的土壤深处!
这些微小的星芒,单个威力或许有限,但当它们以稻田为整体,共同绽放时,形成了一片无形的、针对污秽魔气的绝对“禁区”!充满了凛冽的净化之力与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对混乱的极致排斥!
几只劣等魔傀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惊恐万状地嘶嚎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稻田边缘,一直退到山谷入口,才惊魂未定地停下,对着那片散发着星芒的稻田发出充满忌惮和恐惧的低吼,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山谷中,死寂一片。
灾民们举着石块木棍,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看着那些退到山谷口、对着稻田龇牙咧嘴却不敢靠近的魔傀,又看看田里那些恢复了平静、只是稻穗顶端依旧残留着微弱星芒的禾苗。
刚才……发生了什么?
魔傀……被稻子……吓跑了?
被稻穗上冒出来的……星星……烫伤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
“神稻!这是神稻啊!”
“稻子显灵了!稻子能打魔物!”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灾民们丢下手中的“武器”,激动得语无伦次,许多人直接跪倒在田埂上,对着稻田又哭又笑,疯狂地磕头。
老李头拄着那根烧焦的木棍,老泪纵横,他看着那些稻穗顶端尚未消散的星芒,如同看着最神圣的宝物。他踉跄着扑到田边,伸出枯瘦颤抖的手,想要触摸那带给他奇迹的稻穗,却又怕惊扰了那神圣的星芒,最终只是虚悬着,指尖激动得剧烈颤抖。
时间在希望与守护中流逝。冰棺碎片渗出的清泉依旧执着,滋养着这片“棺材农家乐”。稻禾在星芒的庇护下,安然生长,抽穗、扬花……谷粒日渐饱满,沉甸甸地压弯了禾秆。每一粒饱满的稻谷外壳下,都隐隐透出一点内蕴的、温润的星芒,如同将星辰封印在了米粒之中。
丰收在望!
金色的稻浪在山谷中起伏,与周围焦黑的死寂大地形成刺目而震撼的对比。稻香混合着泉水的清冽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驱散了残留的焦糊味和绝望。灾民们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发自内心的、带着期盼的笑容。他们日夜守护着这片奇迹之地,如同守护着最后的圣坛。
终于,稻谷彻底成熟了!饱满的谷穗低垂,金灿灿一片,谷粒外壳下透出的星芒连成一片,使得整片稻田在白昼也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圣的光晕。那是一种蕴含着净化之力与磅礴生机的光芒!
山谷口,几只不死心的劣等魔傀依旧在远处逡巡徘徊,对着那片金色的、散发着令它们极度厌恶和恐惧气息的稻田嘶吼低鸣,却始终不敢靠近。那无形的“禁区”依旧存在,甚至因为稻谷的成熟而变得更加稳固强大。
山谷内,灾民们聚集在田埂上,望着这片金黄的希望,激动得浑身发抖。丰收的喜悦冲淡了长久以来的恐惧。他们拿出能找到的一切容器——破瓦罐、缺口的陶碗、甚至脱下破烂的外衣铺在地上,准备迎接这救命的收成。
老李头站在最前面,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磨得锋利的石片,准备割下第一束稻穗。他的手因为激动和期待而抖得厉害。
就在这时!
“魔尊!魔尊大人!”
一个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呼喊,猛地从山谷入口处传来,打破了丰收前的宁静!
众人惊愕回头。
只见山谷入口处,不知何时,竟涌来了黑压压一大群人!不是魔傀,而是和他们一样的灾民!数量比山谷里的人多出数倍!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们显然是被这片山谷中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郁的稻香和那奇异的星芒生机吸引而来。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树枝当拐杖的老者,他跌跌撞撞地冲到山谷入口,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对着山谷深处——他们并不知道白泽具体在哪里,只是本能地朝着那稻谷奇迹的源头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哭喊:
“魔尊大人!开恩啊!”
“求求您!卖……卖给我们一点稻种吧!”
“我们……我们也要活命啊!”
“我们的孩子……快饿死了啊!求求您了!”
他身后,黑压压的灾民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地跪倒一片!无数双充满血丝、被饥饿和绝望折磨得近乎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山谷中那片金灿灿的稻田!哭声、哀求声、磕头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心碎的浪潮,在山谷中回荡!
“魔尊!稻种卖吗?”
“我们愿意用所有东西换!命都行啊!”
“给条活路吧魔尊!”
他们哭喊着,哀求着,目光贪婪而绝望地锁定了那沉甸甸的、散发着星芒的稻穗。对他们而言,那不是稻谷,是救命的仙丹!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山谷内的灾民们瞬间懵了!看着外面黑压压跪倒一片、哭喊着索要稻种的同胞,再看看自己身后这片刚刚成熟、数量有限的救命粮,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矛盾瞬间攫住了他们!
“不行!这是我们的命根子!”
“魔尊大人赐给我们的!”
“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
山谷内的灾民下意识地围拢在稻田边,脸上充满了戒备和恐惧,手中的破碗瓦罐攥得更紧了。人性最本能的护食与恐惧,在这极致的生存压力下被瞬间放大。
冲突,一触即发!绝望的哀求与生存的恐惧在山谷中对峙。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到极点之时——
山谷深处,那片最大的、渗出清泉最多的冰棺碎片旁边,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凝聚而出。
白泽。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墨发玄袍,身姿挺拔如孤峰。深不见底的墨瞳,平静无波地扫过山谷入口处跪倒一片、哭喊哀求的灾民,扫过山谷内如临大敌、护着稻田的灾民,最后,落在了那片金灿灿的、谷粒内蕴星芒的稻田之上。
他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抬起右手。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片稻田。
没有狂风,没有光芒。但那片沉甸甸的金色稻浪,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拂过。饱满的谷穗无声地、整齐地低垂下来,仿佛在向他致意。谷粒外壳下内蕴的星芒,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顺明亮,如同无数颗微小的星辰在响应着他的召唤。
下一刻,更令人震撼的景象发生了!
稻田中,那些最为饱满、星芒最为纯净的稻穗,顶端的谷粒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自动地、轻盈地……从稻秆上脱落!成千上万颗饱满的、内蕴星芒的谷粒,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汇聚成一条金色的、流淌着星辰光晕的涓涓细流,朝着白泽摊开的掌心,无声地流淌而去!
谷粒汇聚,在他掌心上方尺许处,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柔和金芒与纯净星辉的……稻谷球!那光芒温暖而神圣,照亮了白泽漠然的侧脸,也照亮了所有灾民写满震惊与渴望的眼眸!
白泽的目光,终于从那旋转的稻谷球上移开,再次落向山谷入口处,那些跪在地上、忘记了哭喊、只是呆滞地看着这神迹般景象的灾民。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悲悯,也没有任何温度。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托着那旋转的、由无数星芒稻谷凝聚而成的光球,朝着山谷入口的方向,极其随意地……轻轻一拂袖!
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那蕴含着磅礴生机与净化星芒的稻谷光球,瞬间化作无数道细微的金色流光,如同初春最温柔的细雨,又如同夜空中散落的星屑,精准地、均匀地……洒向了山谷入口处,每一个跪倒在地的灾民!
没有遗漏任何一人!
金色的、内蕴星芒的谷粒,如同拥有灵性的雨点,轻柔地落入每一个灾民的手中、怀中、甚至他们摊开的、布满污垢的衣襟里!谷粒入手微沉,带着阳光的暖意和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奇异力量,外壳下透出的星芒,在他们枯槁的手掌中安静地闪烁着。
每一个灾民都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落入手中的谷粒,如同握住了溺水时唯一的浮木。他们忘记了哭喊,忘记了哀求,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那几颗、十几颗、散发着星芒的救命种子,又抬头看向山谷深处那个墨色的身影。
白泽拂袖送出稻种后,便不再看他们一眼。他缓缓转身,墨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散落的冰棺碎片旁,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谷内外,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金色稻田的沙沙声,以及冰棺碎片渗出清泉的细微滴答声。
山谷入口处,跪在地上的灾民们,紧紧攥着手中那几颗温润的、带着星芒的稻种,感受着那微小却真实的生命力量。浑浊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哭嚎,而是无声的、滚烫的感激。他们对着白泽消失的方向,深深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磕下头去。额头触碰冰冷焦土的瞬间,仿佛也触碰到了生的希望。
山谷内的灾民们,看着自己依旧完好的稻田,又看看外面那些得到了稻种、如同被救赎的同胞,脸上紧绷的戒备和恐惧,如同冰雪般缓缓消融。一种更复杂的、带着羞愧和释然的情绪涌上心头。
“棺材农家乐”的稻田在风中轻轻摇曳,谷粒星芒闪烁,如同无声的祝福。清泉依旧在冰棺碎片旁无声渗出,浸润着焦土,也浸润着这片绝望大地上,悄然萌芽的希望。
远方,巨柱的光焰撕裂魔云,发出永不停歇的轰鸣。而这片小小的山谷里,稻香弥漫,星芒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