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站在休息区的阴影里,目光落在擂台上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上。
从决定让沈知夏作为核心走上擂台的第一天起,他的布局就已悄然展开。
让赵烈、孙猛等人在前场以悍不畏死的打法消耗对手,故意让他们拼至重伤。
既是为了筛选出队伍里真正的血性,更是为沈知夏铺路。
用一场场惨烈的“铺垫”,反衬出她登场时的从容与压倒性胜利,在所有人心中刻下“不可战胜”的印象。
所谓“无敌之势”,从来不是凭空而来,需要胜利的堆砌,需要对手的衬托,更需要在绝境中逆势而上的决绝。
如今看来,这势已成,沈知夏周身那股慑人的气场,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连方洛也有些意外,这“势”刚成,竟直接冲破桎梏,抵达了“势之极”的境界。
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背后,离不开他传授给沈知夏的那份传承——凌汐剑帝的水系剑术。
那位剑帝的水系法门,从根源上就与寻常水系功法不同。
其核心并非单纯操控水流,而是从入门起便要求与天地间的水系规则深度融合,每一次挥剑都是对规则的触摸与演练。
这般传承,对天赋的要求堪称苛刻,若无绝伦的水系亲和天赋,连门径都摸不到。
而沈知夏,恰恰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从她初次练成“流水斩”时,那剑势中蕴含的细腻水韵便已显露端倪。
这些时日,她在一场场胜利中打磨剑招,看似只是精进技巧。
实则体内的水之势早已在潜移默化中被不断锤炼、压缩,如同深埋地下的泉眼,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喷涌而出。
今日与苍澜学院的对决,便是那个契机。
前面的连胜积累了足够的“势”,队友们的惨烈激发了她的潜能,周明的退缩则让她彻底掌控了气场的压制力。
厚积薄发之下,潜藏的水之势与凌汐剑帝传承中的规则感悟猛然碰撞,瞬间冲破了“势”的上限,直接踏入了“势之极”的领域。
这并非侥幸,而是天赋、传承与时机共同作用的必然。
方洛看着沈知夏收剑时,周身淡蓝色气浪中隐约流转的水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看来,这把“剑”,比他预想的还要锋利。
………………
王天苍跃上擂台的瞬间,带起的劲风卷起沈知夏额前的碎发。
他稳稳落地,青石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可见其灵力之厚重。
这位苍澜学院的首席生没有急着摆开架势,只是将长剑横在胸前,对着沈知夏郑重颔首。
“请指教。”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赛场。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谁都听得出来,这声“请指教”里没有半分轻视,只有对强者的尊重。
一个剑师境的天才,竟对剑士后期的对手如此郑重,这本身就足以让人心头一震。
沈知夏眸色微动,同样抬手按在剑柄上,微微躬身:“请。”
两人隔着三丈距离对立,气场在空气中无声碰撞。
沈知夏周身的淡蓝色气浪依旧翻涌,只是比刚才收敛了些许,像蓄势待发的深潭,平静之下藏着汹涌。
王天苍则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芒,那是剑师境灵力外溢的征兆,如同沉凝的山峦,每一寸都透着稳不可破的厚重。
看台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绾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林晓晓张大了嘴,忘了咀嚼嘴里的零食。
医务室里,赵烈挣扎着坐起身,孙猛扶着他的肩膀,两人都死死盯着赛场中央。
苍澜学院的休息区里,队员们大气不敢出。
他们比谁都清楚,王天苍为了突破剑师境,在淬剑池里泡了整整三个月。
浑身筋骨都被灵力淬炼过,寻常剑士巅峰在他面前连三招都撑不过。
可此刻,面对沈知夏,他脸上没有丝毫胜券在握的从容,只有如临大敌的凝重。
风从赛场掠过,吹动两人的衣袂。
沈知夏的月白裙摆与王天苍的金色劲装在风中微微摆动,却谁都没有先动。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沈知夏的“势之极”在暗中蔓延,水汽凝聚的无形压力如细针般刺向对方。
王天苍则以剑师境的灵力筑起屏障,金芒流转间,将那股压力寸寸格挡。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沈知夏的碧眸锐利如剑,王天苍的眼神沉稳如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各自的决心。
裁判站在擂台边缘,手心也沁出了汗。
他执裁多年,也很少见到如此张力十足的对峙。
一个是横空出世、领悟“势之极”的黑马。
一个是底蕴深厚、站在境界高处的天才。
这场对决,注定要被记入经典。
“铛——”
裁判敲响了比赛,清脆的钟声划破凝滞的空气。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同一瞬间,两人动了。
沈知夏的身影如水流淌,淡蓝色气浪骤然暴涨。
“流水斩·一式改!”
沈知夏的声音清冽如泉,随着话音落下,周身淡蓝色气浪骤然凝聚,化作一道循环往复的水刃圆环。
与此前不同的是,这圆环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势之极”威压,如同带着无形吸力的漩涡,尚未靠近便让空气发出嗡嗡的震颤。
王天苍眼神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手腕翻转,长剑划出一道金色弧线。
剑师境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出,在身前凝成一面厚实的光盾。
那光盾边缘流转着淡淡的锋芒。
那是他刚领悟不久的一丝剑势,虽不及沈知夏的“势之极”精深,却胜在与剑师境灵力完美融合,带着不容撼动的厚重。
“铛!铛!铛!”
脆响几乎连成一片。
水刃圆环撞上金色光盾,淡蓝与金黄的光芒剧烈碰撞,气浪向四周炸开,将擂台边缘的尘土都掀飞起来。
沈知夏的水刃蕴含着“势之极”的穿透性,每一次循环都试图撕开光盾的缝隙。
王天苍的光盾则凭借剑师境灵力的磅礴,死死将水刃挡在外面,光盾上的剑势不断消磨着水刃的锐气。
第一波碰撞过后,沈知夏身形微晃,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灵力如同奔涌的江河,自己的“势之极”虽能压制其运转,却终究抵不过境界上的差距。
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的经脉隐隐作痛,灵力消耗远超预期。
王天苍同样不好受。
他稳住身形,看着光盾上泛起的涟漪,眉头紧锁。
沈知夏的“势之极”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裹着他的灵力,让本应流畅运转的剑势变得艰涩无比,仿佛在泥泞中跋涉。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能透过那层威压,隐约察觉到沈知夏内息的紊乱。
她确实在快速消耗,可那份“势之极”的压迫感,竟丝毫未减。
“果然是强撑着……”王天苍心头微动,却不敢贸然进攻。
沈知夏的剑太快,又有“势之极”加持,稍有不慎便可能露出破绽。
两人的对攻节奏渐渐慢了下来。
沈知夏不再急于挥剑,而是以“势之极”不断压缩周身气浪,将水刃圆环的转速提到极致,用绵密的压迫限制王天苍的动作。
王天苍则收敛灵力,将剑势凝聚在剑尖,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沈知夏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等待她力竭的瞬间。
擂台上,淡蓝与金黄的光芒持续交织,没有了之前的狂风骤雨,却透着更凶险的暗流。
每一次灵力碰撞都变得小心翼翼,每一次脚步移动都暗藏试探,连呼吸都仿佛同步放缓,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僵持。
看台上的观众大气都不敢喘,目光紧紧锁在两人身上。
谁都知道,这看似缓慢的对峙下,藏着决定胜负的关键。
要么是沈知夏的“势之极”先耗尽灵力,要么是王天苍被压制得露出破绽。
沈知夏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发白。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快速流逝,“势之极”的威压也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
但她没有丝毫退缩,碧色的眼眸里依旧燃着决绝的光。
她身后,是队友们的期待,是东城一院的荣耀,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王天苍深吸一口气,指尖的灵力再次凝聚。
他能感觉到沈知夏的虚弱越来越明显,就像紧绷的弦即将断裂。
胜负的天平,似乎正在缓缓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