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方洛轻轻合上卧室门，隔绝了门外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他长舒一口气，靠在门板上，指尖揉了揉眉心。
此刻总算能有片刻清净。
“总算能一个人睡个安稳觉了。”
他低声自语，转身走向床边，打算先调息片刻，再进入虚拟修炼场。
门外，方清凝站在原地未动，湛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赤红，却又很快隐去。
她抬手按在门把上，指节微微收紧，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今晚还要跟着归尘客修炼……”
她轻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先完成任务再说。”
她打定主意，要以最快速度吃透今晚的修炼内容。
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方清凝换下日间的劲装，换上一身素色真丝睡衣，墨发如瀑般散落在肩后。
她躺进被窝，指尖在虚戒上轻轻一点，一道淡蓝色的光幕便在眼前展开，勾勒出虚拟世界的入口。
“连接归尘客的专属修炼场。”她轻声道，眼中已燃起专注的光芒。
虚拟空间的传送阵光芒亮起，将她的意识包裹其中。
而此刻方洛的卧室里，他已盘膝坐于床榻，虚戒同样亮起微光。
属于“归尘客”的教学，即将开始。
………………
方清凝的意识刚稳定在虚拟修炼场，脚下的传送阵便缓缓消散。
眼前是片开阔的剑坪，青石地面泛着冷光，远处星辰低垂，像悬在天际的碎钻。
一个青灰色身影从剑坪尽头走来，步伐轻稳，黑色发尾束着同色发带，少女走到近前才停下，微微颔首。
“是清凝小姐吧？我是澜，归尘客先生让我来接你。”
方清凝点头，目光不自觉在她身上多停了一瞬。
对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身形纤细却透着沉稳的气息。
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穗随着轻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看着竟有些莫名的顺眼，却又说不上哪里熟悉。
“先生在前面等你。”
澜侧身引路，脚步不快，刚好能让方清凝跟上。
“归尘客先生……很严格吗？”
方清凝忍不住问，毕竟是第一次来，心里总有些打鼓。
澜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快得像错觉。
“先生只对实力严格，对人倒是随和。”
说话间已到剑坪中央，一道身影背对着她们立在那里，衣袍在夜风中轻扬。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归尘客。
方清凝走上前，目光落在对方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
眉眼普通，轮廓寡淡，甚至连肤色都带着刻意调整过的、毫无辨识度的苍白。
虚拟世界修改容貌本是常事，但大多会保留现实中的些许神韵，像这样彻底抹去所有个人痕迹的，实属罕见。
方清凝心中那份隐约的熟悉感再次浮现，却被这张脸彻底打散，终究只是微微颔首，语气疏离地打招呼。
“归尘客先生。”
归尘客转过身，声音隔着一层灵力伪装，显得低沉而陌生：“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方清凝身上，那双眼眸透着一种洞彻人心的沉静。
“我承了方洛的人情，自然会全力教你。别辜负了你哥的心意。”
方清凝握紧手中的虚拟长剑，湛蓝的眼眸里燃起坚定的光：“我不会的。”
归尘客微微颔首，话题陡然一转：“你想当神剑主？”
“是。”
方清凝没有丝毫犹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要变强，强到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强到能亲手斩断那些仇恨的根源。”
顿了顿，她抬眼看向归尘客，好奇地追问。
“先生您……曾是神剑主？”
“算是吧。”归尘客的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方清凝心中微动。
现存的神剑主屈指可数，前十的更是声名赫赫，眼前这人如此神秘，想来是排名靠后的神剑主。
她没再多问。
神剑主的身份本就是机密，对方愿意透露“曾经是”，已是极大的信任。
归尘客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道。
“想当神剑主，光有执念不够。
你得先了解神剑的特性，让自身与神剑的本源特性相融，才能真正得到它的认可。
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契合，而是灵魂层面的共鸣。”
方清凝蹙眉。
“可神剑都供奉在人族神殿，层层守卫，我们平民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每种神剑的特性，都是联盟最高机密，只有现任神剑主和极少数人知晓。”
“别人不知道，不代表我也不知道。”
归尘客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笃定。
“我说过我曾是神剑主，不仅如此，我还接触过所有的神剑。”
他的目光落在方清凝指尖跃动的雷电上，那细碎的电光带着桀骜的破坏力，映得她眼底的坚定愈发清晰。
前世，方星河总往神殿跑，一遍遍抚摸那些冰冷的神剑，试图从它们沉默的锋芒中读出各自的特性。
他想找一把最契合自己的剑。
却没料到，第十神剑早就在冥冥中选定了他，连选择的机会都不曾给。
归尘客收回飘远的思绪，声音沉了几分。
“而你的特质，最适合的是第三神剑。它的核心特性，是‘毁灭’。”
方清凝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她猛地抬头看向归尘客，眼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
“您说……我适合第三神剑？那可是前十的神剑啊！”
在人族的认知里，前十的神剑代表着最顶尖的力量与传承，每一位对应的神剑主都是传说级的人物。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样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竟能与前十的神剑扯上关系。
归尘客看着她眼底的光亮，语气平静却带着肯定。
“特质契合，不代表就能成为神剑主。但至少，你有这样的潜力。”
“潜力……”
方清凝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指尖的雷电因心绪波动而愈发活跃，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光痕。
“我一直以为，我的雷电只是杂乱的力量。
可您告诉我，它藏着‘毁灭’的潜质……原来我也能有资格去触碰那样的高度？”
“别高兴得太早。”归尘客适时泼了盆冷水。
“第三神剑的‘毁灭’，意味着要直面最极致的破碎与重塑。
你需要先学会掌控那份狂暴，再理解‘为何而毁’。
是为了破坏规则，还是为了守护什么。想不通这一点，再契合的特质也没用。”
方清凝用力点头，眼里的激动渐渐沉淀为坚定。
“我明白！我不会浪费这份可能的！
谢谢您，归尘客先生……不，谢谢您愿意告诉我这些。”
她忽然福至心灵，想起归尘客刚才说“接触过所有神剑”，忍不住追问。
“您既然接触过所有神剑，那……那第十神剑呢？它的特质是什么？”
归尘客的眼神淡了些，像是想起了遥远的事。
“第十神剑，主‘链接’。
它的力量不张扬，却能串联众生，凝聚人心。
拥有它的人，往往不是最耀眼的，却是最能让周围人安心的存在。”
方清凝听得入神，心里却莫名一动。
这样的描述，怎么有点像……
她甩了甩头，把那点念头压下去，重新握紧剑。
“不管别的神剑是什么样，我先走好自己的路。
归尘客先生，您说吧，接下来该怎么练？”
“你体内的雷电之力，看似狂暴，实则是‘毁灭规则’的下位剑意。”
归尘客指尖轻弹，一道虚拟符文在两人之间亮起，符文中央是道扭曲的闪电，外围缠绕着象征毁灭的暗纹。
“第三神剑的‘毁灭’，并非无差别破坏，而是斩断腐朽、破而后立的力量。
你的雷电，恰好藏着这样的潜质。
只是现在，还太浅。”
方清凝怔怔地看着那道符文，指尖的雷电竟不自觉地与之共鸣，发出滋滋的轻响。
她从未想过，自己与生俱来的雷电之力，竟与传说中的第三神剑有着这样的联系。
“神殿的神剑……”她喃喃道，心中既有激动，又有疑虑，“真的会认可我吗？”
“认不认可，要看你能不能让自己的剑意，真正触碰到‘毁灭’的本源。”
归尘客抬手散去符文。
“从今天起，你的修炼会很苦。不仅要练剑，更要悟‘道’——属于毁灭的道。”
方清凝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剑，雷电在她掌心凝聚成一道凝练的光弧。
“再苦，我也能受。”
为了变强，为了不辜负方洛的心意，更为了那或许触手可及的、神剑主的未来。
归尘客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这条路，他曾走过。
如今看着她一步步踏上，倒像是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剑坪上的星光愈发明亮，映照着少女挺拔的身影，和她手中那道跃动的、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雷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