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宫门处传来一道惊讯:
“慎容宫内侍赵庆坠井身亡,井中捞出一批玉料残片!”
慎容宫外已经围了三层人。
赵庆的尸体刚被捞上来,脸被水泡得发白,眼睛瞪得极大,像是临死前见过什么可怕的东西。
井中同时捞出的,还有三四块碎玉,形状不规则,边角锋利,像是被人硬生生砸碎后丢进去的。
宁昭披着斗篷赶来,一眼就被那碎玉吸引。
陆沉站在井边,手里还拿着其中一块玉片。
他抬眼看到她,低声道:“你来的正好。”
宁昭走近,看了一眼赵庆的尸体,没表现出半分害怕。
“他不是跳下去的,是被推下去的。”
陆沉点头:“他的手指缝里有泥,指甲缝还有细微划痕,是死前抓过井沿。若自尽,不会有这种痕迹。”
宁昭蹲下来,看了看那几块玉片。
“这不是贡玉。”
陆沉接道:“是私采的矿料,硬度不够,成色也差。这批玉……从来没有进过宫。”
宁昭目光一动:“那就是说有人用假玉冒充贡玉,把真正的钱吞了?”
陆沉沉声:“嗯,赵庆极可能是帮他们转运玉料的内应。现在他死了就是为了断口。”
宁昭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周围围观的内侍与宫女。
“赵庆昨天还在慎容宫活动,今天就死了,未免太快了。”
陆沉皱眉:“你是怀疑……”
“对,我怀疑太子妃。”
宁昭语气坚定。
“她昨夜否认得太坚决,我那时就觉得不对。”
陆沉看她:“你昨夜试探她了?是不是有些冲动。”
宁昭笑了一声:“没那么复杂,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况且不试试,怎么知道她有没有鬼?”
她抬头看向井口,忽然眼神一凝。
“等一下,这井的墙壁……是新修的。”
陆沉立即走过去细看:“果然,这段砖墙比其他地方新,颜色很浅,并且没有腐蚀的痕迹。”
宁昭道:“有人提前做了准备,要把东西丢进来……或者,是要把某样东西藏在井里。”
青禾在旁插话:“娘娘,是玉吗?”
“不是玉,玉只是障眼法。”
陆沉想了想,也蹲下查看。
“这墙的砖缝里,有灰和木屑……像是某种匣子被塞进去过。”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账册!”
宁昭脊背一冷:“赵庆死前,怕是刚把那页账册藏进井墙里。昨晚我们去慎容宫,他可能被人盯上了。”
陆沉起身:“来人,把整口井的砖都拆掉,一块不留!”
缉司的人立刻行动。
半个时辰后,井壁被拆去一角,在一块被黑泥糊住的砖后,小心翼翼找出一卷被油布包着的小册子。
宁昭接过来,抖开泥水,纸张湿得厉害,但字迹还在。
她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僵住。
陆沉忙问:“写了什么?”
宁昭抬头,眼神惊恐:“这是三年前,壶梁玉入宫时的账册……”
陆沉神色一沉:“那正是你母亲死前的那段时间。”
宁昭继续道:“账上写得清清楚楚,玉料入宫的那晚,太子妃的人签了字,顺福后巷的药铺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笔银子。”
陆沉皱眉:“顺福后巷……那不就是当初你藏身的药铺?”
“对。”
宁昭握紧了账册,指节泛白。
“那晚玉料入宫,我母亲却死于那场火。太后只说火起得突然,但账上写着……”
她指着一行字,声音发紧:“第三批玉料,火中毁。签字人:林婉仪。报备人:赵庆。”
陆沉倒吸一口气。
宁昭闭上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母亲不是死在意外里,她是死在这批玉料里。”
就在此时,有人匆忙跑来。
“大人!娘娘!皇帝下旨……”
陆沉和宁昭抬头。
那人气喘吁吁:“陛下命所有宫中玉料相关人员,当日入乾清宫听训!”
陆沉脸色微变:“怎么这么急?”
宁昭冷笑道:“看来是有人怕我们查得太快。”
她转身时,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让人心惊的清醒:
“走吧,我们听着就好,今天这场问训,宫里许多人都会露出马脚。”
乾清宫门前,天色阴沉。
宫里所有与玉料案有关的人,都被召集到此。
锦石局、慎容宫、内库、御前行走、太医院旧部……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全都在殿前站成数列。
宁昭和陆沉并肩而立。
她披着淡色斗篷,神情平静,像不谙世事的贵人。
可陆沉知道,她袖子里藏着那本刚从井里挖出的账册,她要在今日掀开第一层皮。
太监高声喊:“陛下驾到!!”
众人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缓步入殿,目光冷沉,从众人身上扫过。
“玉料案,今日朕要听个明白。”
殿内,所有人围着一张长案,皇帝坐于主位。
陆沉上前一步,将怀中的玉碎与赵庆死亡记录呈上。
“陛下,赵庆死亡蹊跷,坠井地点与三年前壶梁玉入宫路线一致。井里我等又找到碎玉与账册,极可能有关联。”
皇帝皱眉:“说重点。”
“这批玉是假的,有人假做贡玉借壶梁玉入宫之名,从内库套银。”
皇帝目光如刃:“谁?”
“目前有三方嫌疑……”
陆沉刚开口,站在左侧的林婉仪忽然扑跪在地。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只是按例签字,从未见过那些玉!”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哭得几乎断气。
宁昭侧眼一看,眼底轻轻一动。
装的。
这女人演技不错,要不是昨夜审室里她早已泄底,今日这一跪真能骗过去。
陆沉不动如山:“林婉仪,你昨夜已招了,说有人以太子妃名义让你签字。”
林婉仪浑身一抖,立刻磕头:“臣妾……臣妾糊涂!昨夜被逼急了才胡说的!”
皇帝眸色骤冷。
“若再胡言,朕先治你一条欺君之罪!”
林婉仪脸色瞬间发白。
殿内一片沉默。
就在这时,太子妃缓缓出列。
她身姿端庄,声音柔和,却毫无畏惧:“陛下,臣妾不知玉料案为何扯到臣妾头上,但臣妾愿配合调查。若宫内有人借臣妾名义害人,臣妾也希望查个清楚。”
宁昭淡淡看着她。
这女人表面柔顺,心里却比谁都算得准。
皇帝点头:“太子妃暂坐一旁,等查明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