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透过窗帘缝隙，这次林晚醒得更从容了些。腰间的重量依旧在，背后的温暖胸膛也依旧规律起伏。她没有立刻动弹，只是静静感受着这份陌生的亲昵。周聿深的睡颜很沉静，褪去了平日的冷峻，眉宇间甚至透出一丝难得的柔和。她悄悄观察着他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深邃的眼眸此刻紧闭着。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周聿深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便恢复了清明。他低头，对上她来不及闪躲的目光，唇角很浅地勾了一下。
“早。”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让两人贴得更近。
“早。”林晚脸颊微热，移开视线，“该起了。”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挣脱，而是等他先松开了手臂，才坐起身。一种微妙的默契在清晨的空气中悄然滋生。
早餐依旧是林晚准备，简单的清粥小菜，周聿深吃得很快，但不再像昨天那样只是机械进食，而是会偶尔评论一句“这小菜不错”。林晚发现他口味偏淡，不喜欢过于油腻，默默记在心里。
送他出门时，那个落在额头的轻吻似乎也成了固定的仪式。林晚站在门口，听着电梯下行的声音，心里那片名为“习惯”的土壤，似乎又肥沃了一分。
诊所的工作依旧忙碌。临近中午，她正为一个长期失眠的病人调整药方，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聿深发来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他办公桌的一角，除了昨天那个结婚照相框，旁边还多了一个小巧的白玉兰花盆栽，翠绿欲滴。
林晚看着照片，唇角弯起。她认得那盆栽，是她昨天顺手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说是能净化空气，舒缓眼疲劳。没想到被他带去了公司。
「周总，挪用私有财产？」她回了一条。
这次周聿深回得很快：「周太太的财产，即是我的。资源共享。」
看着屏幕上带着他特有强势逻辑的回复，林晚摇头失笑，心底却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细密的痒意。这种被他以他的方式纳入领地、郑重对待的感觉，并不坏。
下午，林晚提前结束看诊，仔细挑选了几味药材。 回到公寓，她便钻进了厨房。周聿深的胃似乎不太好，昨天她注意到他偶尔会无意识地按一下上腹，早餐也吃得急。她打算给他熬一剂温和养胃的汤药。
砂锅在灶台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药材特有的清苦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与公寓原本冷冽的现代感奇异地融合。林晚守着火候，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为一个人洗手作羹汤，牵挂他的身体健康，这种带着烟火气的牵绊，让她觉得脚下的土地更加坚实。
周聿深比昨天回来得早一些。他推开门的瞬间，那股熟悉的药香便扑面而来，让他微微一怔。看到厨房里那个系着围裙、正低头尝汤药味道的纤细身影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心口。
他放下公文包，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汤药的苦涩气息。
“在煮什么？”他声音闷闷的。
“养胃的汤药，”林晚侧过头，被他头发蹭得有些痒，“看你昨天好像胃不太舒服。第一次熬，不知道味道你能不能接受。”
周聿深沉默了几秒，手臂收得更紧。他从未对人提起过自己早年打拼时落下的胃病，也习惯了忍耐，没想到这点细微的不适竟被她看在眼里。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晚餐时，那碗深褐色的汤药被放在周聿深面前。他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端起来，像喝咖啡一样，几口便饮尽了。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心底却泛起陌生的甘甜。
“以后……别太麻烦。”他放下碗，看着林晚。
“不麻烦，”林晚递给他一杯温水漱口，“举手之劳。”
饭后，周聿深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书房处理公务，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林晚在开放式厨房里收拾。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影，动作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律。
“周末有什么安排？”他忽然开口问道。
林晚擦手的动作一顿，想了想：“上午要去诊所，下午没什么事。周日休息。”
“嗯，”周聿深点头，“周六晚上有个商业酒会，主办方也邀请了苏教授，他可能会带大哥一起。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邀请她参与他商业社交的场合。林晚有些意外，她向来不喜应酬，但看着他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询问和期待，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好。”她点头，“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礼服和造型我会让人安排好。”周聿深似乎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些，“只是露个面就好，不用有压力。”
周六傍晚，造型师和助理准时抵达公寓。当林晚穿着一身烟青色露肩长礼服，化着精致淡妆，从衣帽间走出来时，坐在客厅等待的周聿深目光明显凝滞了片刻。
礼服剪裁极佳，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曲线的身段，烟青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剔透，如同上好的瓷器。她平日挽起的长发此刻柔顺地披在肩后，只在耳侧别了一个小巧的水晶发饰，与她颈间那条周聿深提前准备好的钻石项链相映生辉。她身上依旧带着那股沉静的书卷气和药香，此刻却混合了一种令人惊艳的明艳。
周聿深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深邃，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
“很漂亮。”他低声道，伸出手臂。
林晚微微脸红，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里。他西装革履，英俊迫人，站在她身边，身高差恰到好处，俨然一对璧人。
酒会设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周聿深一出现，便立刻成为焦点。他从容应对着上前寒暄的各色人物，将林晚带在身边，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太太，林晚。”
“周太太”这个称呼，在这样的场合被一次次提及。林晚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她本身气质沉静，言谈得体，加上周聿深不着痕迹的维护，倒也应对自如。不少人得知她是有名的中医，还饶有兴致地与她交谈几句养生之道。
中途，他们果然遇到了苏明远和苏瑾言。苏瑾言看到盛装打扮的林晚，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朝她举了举杯。苏明远则与周聿深低声交谈着，目光偶尔扫过林晚，带着长辈的慈爱和满意。
“还习惯吗？”趁周聿深与一位银行家交谈的间隙，苏瑾言走到林晚身边，低声问道。
“还好，”林晚笑了笑，“就是有点吵。”
苏瑾言理解地点点头：“这种场合是这样。聿深在这方面很擅长，你跟着他就好。”
正说着，周聿深结束了谈话，回到林晚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对苏瑾言道：“大哥，我带晚晚去那边见几个人。”
整个晚上，周聿深的手几乎未曾离开过她的腰际或手臂，以一种不动声色的姿态，宣告着主权，也给予着她支撑。林晚起初还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公开接触，但渐渐地，在他沉稳的气息包围下，也放松下来。
酒会过半，林晚觉得高跟鞋站得有些累，脚踝微微发酸。周聿深敏锐地察觉到她细微的神色变化，低头问：“累了？”
“有一点。”
“那我们走吧。”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向主办方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林晚提前离场，干脆利落得让几个还想上来攀谈的人措手不及。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林晚才轻轻松了口气，脱下高跟鞋，揉了揉发酸的脚踝。
周聿深看着她的动作，蹙眉：“以后这种场合，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告诉我，不用勉强。”
“没关系，”林晚抬头看他，灯光流过她清澈的眼眸，“其实……也没那么难受。”能看到他游刃有余的另一面，能被他如此细致地护在羽翼之下，这种感觉，并不糟糕。
回到公寓，卸去妆容和华服，换上舒适的睡衣，林晚才觉得真正放松下来。周聿深递给她一杯温牛奶：“喝了助眠。”
两人依旧靠在沙发上看书，气氛比前两日更加融洽自然。林晚看着身旁男人专注的侧脸，想起今晚他在众人面前介绍“我太太”时的神情，心底那片名为“婚姻”的图景，似乎又清晰、温暖了几分。
周日，两人难得都没有安排工作。** 阳光正好，周聿深提议去附近新开的艺术馆看看，林晚欣然同意。没有司机，周聿深自己开车，林晚坐在副驾，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心情是久违的轻松。
艺术馆人不多，他们慢悠悠地逛着，偶尔就某幅画作低声交换一句看法。周聿深的艺术鉴赏眼光出乎意料地不错，点评往往一针见血。林晚则更侧重于画作传递的意境和情绪。两种不同的视角，竟也碰撞出些许趣味。
中午在一家安静的餐厅吃了饭，下午又去听了场小型室内乐音乐会。一整天，没有工作，没有应酬，只有属于两个人的、缓慢流淌的时光。
晚上回到公寓，林晚在整理白天拍的照片时，发现有一张是周聿深站在一幅抽象画前的侧影，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他微微仰头看着画，神情专注而沉静。她犹豫了一下，将这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屏保。
周聿深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瞥见她的手机屏幕，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水果放在她面前，自己则拿起一块苹果，状似随意地问：“那张好看？”
林晚耳根微热，“嗯”了一声。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林晚面前。屏幕亮着，屏保照片是她今天在艺术馆入口处，仰头看着指示牌，阳光洒在她侧脸，睫毛上仿佛跳动着金色光点的瞬间。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绯红。
周聿深收回手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拿起另一块苹果，慢条斯理地吃着。
一种无声的、甜蜜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动人心弦。
临睡前，林晚接到叶知秋的电话，絮絮叨叨地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和周聿深相处是否习惯。林晚靠着床头，听着电话那头关切的声音，看着浴室玻璃门后模糊的高大身影，轻声回道：“我很好，真的。您别担心。”
挂了电话，周聿深正好擦着头发走出来。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上床，将她揽入怀中。林晚靠着他带着湿气的、微凉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只觉得连日来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下周，”周聿深把玩着她一缕头发，忽然开口，“我得出差几天，去欧洲。”
林晚愣了一下：“去多久？”
“大概一周左右。”
一周。不算长，但这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分离。林晚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嘴上却道：“嗯，工作重要。注意安全。”
周聿深低头看着她，黑暗中，他的眼眸亮得惊人：“会想我吗？周太太。”
他的问题直接得让林晚猝不及防，脸颊爆红，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她抿着唇，不肯回答。
周聿深低笑一声，也不再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睡吧。”
林晚闭上眼睛，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出差……原来已经开始会不舍了。同居的第四天，生活的画卷正以超出预期的速度，染上浓郁而温暖的色彩。分离的预告，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心湖，漾开的，是名为思念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