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龙组地下基地,第七模拟训练区。
这里与其说是训练区,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高度拟真的城市战场废墟。倒塌的混凝土建筑、扭曲的钢筋、燃烧的车辆残骸、模拟的硝烟和火焰……一切都尽可能还原着城市遭遇入侵后的惨状。
一支标准的龙组战术小队——代号“利刃”,共计六人,正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小心翼翼地在一片断壁残垣间搜索前进。他们穿着最新的外骨骼辅助作战服,手持特制的、能够有效杀伤低阶妖兽的脉冲武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苏沐晴站在训练区上方的观察室内,透过巨大的单向强化玻璃,俯瞰着整个战场。她依旧是一身藏青色作战服,身姿挺拔。在她身边,站着坐着电动轮椅的林尘。唐灵儿则被安排在隔壁的安全休息区,那里有实时转播屏幕。
这是林尘成为“特别顾问”后的第一次实地跟随任务——当然,是在高度可控的模拟环境下。任务目标是清剿模拟盘踞在这片废墟中的一窝“影狼”(由基地驯化的、攻击性被大幅削弱的同类妖兽和高级全息投影混合扮演)。
“利刃小队,报告情况。”苏沐晴通过通讯器与小队队长,一位代号“铁盾”的壮硕汉子联系。
“报告首席,已清理A区,未发现目标。正在向b区推进。完毕。”铁盾的声音沉稳有力。
观察室内,林尘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双目微闭,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但若有人能感知到他的识海,便会发现,那颗金色的“命运之种”正散发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起伏的光芒。他的“命运感知”已然开启,以一种极其节省能量的方式,笼罩着下方整个训练区。
在他的“视野”中,下方不再是一片废墟,而是一个由无数明暗线条构成的命运网络。代表六名小队成员的,是六条明亮而坚韧的白色主线,周围缠绕着代表他们当前状态(警惕、紧张、专注)的细微分支。而代表那些模拟影狼的,则是十几条充满了野性、杀戮和混乱欲望的暗红色线条,它们正隐藏在b区和c区的几处断墙和地下管道之中,如同潜伏的毒蛇。
苏沐晴的目光偶尔会瞥向林尘。她很想看看,这位“命运顾问”在实战环境中,究竟能起到怎样的作用。
就在这时,林尘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看”到,小队成员中,位于侧翼掩护位置的、代号“猎隼”的狙击手,其白色的命运主线,在即将踏入b区一栋半塌楼房的一瞬间,突然分出了一条极其细微、却瞬间染上死灰色的分支!这条分支的末端,连接着楼房二层一处看似稳固、实则内部结构早已被模拟炸弹破坏的承重墙!
几乎同时,猎隼的脚,即将踏上那块松动的楼板。
林尘没有睁眼,只是用那沙哑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般,极其轻微地吐出了几个字:
“猎隼……左移半步。”
他的声音很轻,但通过他面前一个特制的、连接小队通讯频道的麦克风,清晰地传入了下方每一位队员的耳中。
正准备踏出那一步的猎隼,动作猛地一僵!身为精锐战士的本能,让他在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未知“顾问”的指令时,产生了瞬间的犹豫。但这犹豫极其短暂,出于对上级命令的绝对服从(苏沐晴事先已严令,林尘的“建议”需无条件第一时间执行),他硬生生止住了落下的脚步,身体下意识地向左侧挪动了半步。
就在他脚掌落地的瞬间——
“轰隆!!!”
他原本即将踏足的那块楼板,连同后面那面摇摇欲坠的承重墙,猛地坍塌了下去!大量的砖石、混凝土块混合着烟尘,轰然砸落,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彻底掩埋!
激起的尘土扑面而来,猎隼甚至能感觉到碎石打在面罩上的触感。他站在原地,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只差半步!如果不是那声及时的提醒,他此刻已经被活埋在了废墟之下!
“猎隼!报告情况!”队长铁盾焦急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我……我没事!”猎隼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顾问……谢谢!”
观察室内,苏沐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动容。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处坍塌毫无征兆,完全在战术预判之外。林尘的提醒,精准得仿佛提前预知了未来!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林尘,脸色似乎苍白了一分,眉心不易察觉地蹙起,识海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干涉一个细微的命运节点,消耗远比单纯感知要大。
小队继续推进。在进入b区核心地带时,他们遭遇了第一批模拟影狼的伏击。三只影狼从不同的方向扑出,动作迅猛。
“开火!”铁盾怒吼。
脉冲武器发射出的蓝色光弹交织成火力网,但影狼速度极快,借助废墟地形灵活闪避,只有一只被击中后腿,行动稍缓。
“右侧包抄!火力压制!”铁盾迅速下达指令。
但林尘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第三射击窗口,放弃。集火左侧阴影。”
队员们一愣。第三射击窗口是右侧一名队员刚刚找到的、看似极佳的射击位置,能够覆盖一只影狼的躲闪路线。而左侧阴影处,看起来空无一物。
但有了前车之鉴,铁盾仅仅犹豫了半秒,便立刻更改指令:“执行顾问指令!集火左侧阴影!”
所有火力瞬间转向,密集的蓝色光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角落!
“吼!”
就在光弹即将覆盖那片区域的瞬间,一道暗影猛地从中窜出!正是那只之前表现得最为狡猾、一直借助视觉死角潜行的头狼!它似乎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藏身之处会被如此精准地预判,瞬间暴露在毫无死角的火力网下!
它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试图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七八发光弹同时命中它的身躯,模拟判定系统立刻在其身上亮起了代表“死亡”的红色标记。
头狼被“击杀”,剩下的两只影狼顿时阵脚大乱,很快也在小队默契的配合下被一一解决。
整个交战过程,因为林尘那一句关键的指令,变得异常顺利和高效,小队无一人受伤。
“b区清理完毕!目标清除!”铁盾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难以置信。
观察室内,苏沐晴看向林尘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不再是单纯的探究和利用,而是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重视,甚至是一丝……敬畏。
精准规避风险,预判敌人动向……这种能力,在战场上简直就是神器!足以让一支小队的生存率和任务成功率呈几何级数提升!
然而,就在这时,林尘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一把抓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的闷哼。
“你怎么了?”苏沐晴脸色微变,立刻上前一步。
林尘剧烈地喘息着,抬起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但颤抖的手臂和苍白的嘴唇却出卖了他的状态。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用极其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代价……命运的……馈赠……”
每一次主动干涉命运,尤其是干涉这种涉及生死和战局走向的“重要节点”,都会引动命运之力的反噬。轻则精神萎靡,头痛欲裂,重则……他隐约感觉到,可能会折损寿命,甚至引来更可怕的“因果纠缠”。
苏沐晴看着他那副仿佛大病一场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如此逆天的能力,果然不可能毫无限制地随意使用。每一次动用,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立刻接通通讯:“任务结束。利刃小队返回休整。医疗组,立刻来第七训练区观察室!”
她看着蜷缩在轮椅上、显得格外脆弱的林尘,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一柄能斩破迷雾、指引方向的神剑,但似乎……也是一柄极其容易伤到自身的双刃剑。
如何用好这柄剑,同时尽可能减少对他的伤害,成了苏沐晴接下来必须面对的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