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与刘一璟被投入阴冷潮湿的诏狱,那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彻底断绝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墙壁上跳动的火把映照着他们惨白绝望的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远处隐约传来的惨叫声更是不断刺激着他们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两人皆知,锦衣卫的刑具绝非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阁老所能承受。
皮肉之苦尚在其次,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就在他们几近崩溃之际,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奉皇帝密旨,来到了诏狱。
他并未带来刑具,只是屏退左右,隔着牢房的栅栏,平静地看着他们。
“二位先生,”王安的声音在寂静的牢狱中显得格外清晰,“皇爷有口谕。此事,首恶必办,但皇爷亦知,朝局动荡非国之福。二位若能坦诚罪责,供出主谋及同党,不攀扯无辜,皇爷可法外开恩,罪止其身,不兴大狱。”
这番话,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投下了一丝微光。
方从哲与刘一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挣扎与权衡。
皇帝的承诺,是他们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顽抗到底,必然是身败名裂、九族诛灭的下场;而坦白,或许还能保全一丝家族香火。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这唯一的“恩典”诱惑下,两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方从哲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瘫坐在草席上,开始喃喃供述:“罪臣……认罪。郑贵妃……确与罪臣有过密谋。她担忧陛下彻底掌权后,会对她先前所为进行报复,故意她想意图掌控陛下健康,以便在适当时机……扶持皇太孙登基,从而达到垂帘听政的目的,进而影响国本。进献丹药之事,由贵妃身边的张明公公居中联络,郑国泰亦知晓并提供了部分支持。那含有通利药的丹药,是张明提供,至于那红丸……一是受了郑贵妃那边的蛊惑,二是……二是见陛下服前次丹药后腹泻体虚,恐事败牵连自身,故想借李可灼之手行最后一搏,若成则可掩过,若败……亦可混淆视听。”
刘一璟见方从哲已招,自知再无侥幸,也颤声接口:“罪臣……罪臣糊涂!罪臣与刘和清密会,确是受方从哲指示,言说需太医院配合,方能成事。罪臣……罪臣身为东林一员,却私心作祟,担忧浙楚齐党借郑贵妃之势坐大,故而……故而想借此机会,既讨好贵妃,又能在事后将进献对皇上不利丹药的罪名引向方从哲及齐楚浙党,使我东林能……能独掌朝纲……”他将东林党内部的一些盘算也暴露了出来。
随着这两位核心人物的供述,一条清晰的阴谋链条终于浮出水面:郑贵妃集团为固宠谋位,勾结首辅方从哲,通过太监张明、外戚郑国泰,先是进献美女和合欢药使皇上肾力衰竭,再由方从哲逼迫东林党魁刘一璟介入,利用刘和清、陈玺、崔文升等人进献含有大黄的丹药,进一步使皇上虚脱。最后再力荐红丸,用大补之药对皇上虚弱的身体进行猛攻,这样的连环计,环环相扣,一般人绝对都承受不住。
就这样影响历史深远的“红丸案”,在朱一凡的雷霆手段下,短短数日内便被彻底侦破,也理清了其中的脉络。
皇帝迅速下旨,公示案情,并交由三法司会审。
泰昌元年十月二十日,红丸案最终结果:首恶方从哲、刘一璟、郑国泰欺君罔上,谋危社稷,判斩立决,家产抄没,其余族人罚金免死,流放琼州。
郑贵妃纵容下属,结交外臣,窥伺帝躬,废为庶人,迁居冷宫。此处为了顾及皇家的脸面,而故意说郑贵妃是纵容下属,而不是意图弑君。
皇宫内同郑贵妃关系密切的太监全部处死,御马监交由王安亲自执掌,宫女全部赏赐给在辽东战事中有功的低级军官或士兵。
西李选侍结交郑贵妃,图谋不轨,折辱皇太孙朱由校生母王才人致死,在抚养皇太孙期间,对皇太孙不敬,刻意殴打、辱骂皇太孙,赐白绫一丈。诛一族,家产抄没,其余族人罚金免死,流放琼州。
皇宫内同西李选侍关系密切的太监全部处死,宫女全部赏赐给在辽东战事中有功的低级军官或士兵。
陈玺、崔文升、李可灼等从犯皆按律处死,诛一族,家产抄没,其余族人罚金免死,流放琼州。
而对东林党及齐楚浙党的其他官员,皇帝则依诺并未大肆株连,仅对少数几名查实有积极参与者进行了抄家问斩,稳定了朝局。
虽然按律这些人谋害皇上,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朱一凡知道明朝的财政状况实在是太惨了。于是就只定下来了诛一族,家产抄没,其他族人罚金免死,流放边关的惩罚。
经此一役,朱一凡以无比的睿智和果决,不仅清除了身边的巨大威胁,更向天下臣民展示了他不容置疑的皇权威严和掌控能力。
同时他也通过家产抄没和罚金免死,使得他的皇家内库获得了足足700万两白银的意外收入,其中郑贵妃、郑国泰以及皇宫里面的宦官们贡献最大,足足抄没了500万两现银,另外方从哲、刘一璟两个首辅各自贡献了200万两,神棍李可灼贡献了50万两,其余人等罚金50万两,另外还有不可计数的房屋、商铺和地契。
预计总量可得白银1000万两,这比万历皇帝辛辛苦苦同文官斗了一辈子,担上横征暴敛的骂名,最后留下来的还多。
然而这1000万两银子,多吗?
其实一点都不多,朱一凡还觉得少了许多。
郑贵妃深受万历皇帝的宠爱,自然获得了万历皇帝的众多赏赐,然而万历皇帝的赏赐其实只是郑贵妃收入中最少的一部分。她的最大财源还是来自于文武百官们的贿赂。
由于万历皇帝长期不处理政事,以至于大量公务被留中不发,很多官员的升迁也因此而搁置。
万历四十二年,首辅叶向高奏称:六部尚书中,现在只剩下一部有尚书了,全国的巡抚、巡按御史、各府州县的知事已缺了一半以上。
在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也就朱一凡所在的泰昌元年的前一年,明朝的九大核心机构(包括六部以及都察院、大理寺和通政司)中,只有户部和通政司还保留着最高负责人(即尚书和通政使)。
吏部、礼部、兵部这三个部门,都只设有侍郎职位,尚书一职空缺。
刑部当时连一位正式的侍郎都没有,日常事务不得不由吏部的侍郎来暂时负责。
官员们见不到万历皇帝,于是就将目光转向了郑贵妃,通过其在皇宫外的兄长郑国泰联系郑贵妃,最后再由郑贵妃向万历皇帝吹枕边风。他们甚至因此而形成了一个产业链。
也由此可以知道郑贵妃和郑国泰兄妹俩能有多攒钱了。
至于方从哲和刘一璟等人,能够爬到高位,他们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支持,这些罚没的钱财对那些世家大族而言,也的确是少的可怜。
经此一战,朝堂之上,再也无人敢轻视这位年轻的皇帝,无论是齐楚浙党、东林党还是其他派系,皆凛然敬畏。
朱一凡成功地借此案树立了绝对权威,彻底掌控了朝堂,更关键他还通过吵架获得了最为紧缺的资金。
与此同时朱一凡的身体也渐渐变好,然而可惜的御医们却仍不让她近女色。这让朱一凡心中无比郁闷,眼看着后宫佳丽三千,自己却只能孤枕难眠。
于是不得不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处理朝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