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二年秋,深红色的烽火掠过黔贵山川,将原本青翠的层林尽染上一片肃杀。
由朱常洛主导,秦良玉实施的“驱虎吞狼”之策已见成效,奢崇明、安邦彦两部叛军在持续围攻成都无果之后,不得不在秦良玉进入四川之后开始仓皇逃窜。
在四川秦良玉的军队就如同神兵天降,泰昌二年1622年4月入川,5月就用大炮轰塌了重庆的城墙,攻破了奢崇明的老巢,随后又一路向西先后占领合洲、泸州,沿途所向披靡,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大多数的军队都望风而降。
奢崇明、安邦彦见状不妙,连同秦良玉大军交战的勇气都没有,迅速带兵向云贵地区险峻山地之间逃蹿。
然而秦良玉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急速追赶,而是跟在他们后面不紧不慢的收拾残局,将他们留守在各地准备用于埋伏的军队逐一消灭。
奢崇明和安邦彦二人被秦良玉追赶的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很快他们的后勤补给就出现了问题。此时他们再想同秦良玉进行决战,然而秦良玉却不再给他们机会,而是故意放水任由他们在云贵川三地的大山之间进行逃窜。
奢崇明和安邦彦被秦良玉追的是苦不堪言,但是为了那一线生机,他们也不得不被秦良玉驱赶着。
大军行动需要粮食,那就劫掠当地土司的粮草;兵力需要补充那就强征当地的壮丁,引得沿途土司怨声载道,原本盘根错节的土司联盟开始出现裂痕。
而秦良玉与马祥麟母子率领的平叛新军,则如影随形,以“助剿叛匪、安抚地方”为名,大军压境,将那些被叛军蹂躏过或与叛军有所勾连的土司势力连根拔起,旋即就委派流官,清丈土地,编户齐民,将朝廷的统治真正扎根于此。
这一战略起初进展顺利,但很快随着土司们的数量一个又一个的减少,那些大土司们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朝廷似乎有意驱赶奢崇明和安邦彦二人搅动云贵川地区,然后趁机废除土司,掠夺土司们的土地和统治权。
在贵阳水东土司宋万化长期盘踞在此,他与奢崇明和安邦彦二人素来交好,主动接纳了奢崇明和安邦彦二人和他们所带领的军队,同时也积极联络云南王弄土司、云南阿迷土司、贵州普安土知府、普定土知府等一起集合了十万土司军队,准备团结在一起,杀出贵州,占领四川。
土司势力在此地经营数百年,他们熟悉每一处山隘、每一片密林,困兽犹斗之下,尤为险恶。
1622年10月23日,秦邦屏(乃秦良玉的哥哥)率领一支先锋精锐,追击奢崇明残部至前往贵阳的一处险要峡谷—清溪峡。
这处峡谷是进入贵阳最便捷的一条通道,对方必定会有重兵把守,所以秦邦屏也是十分小心。不断的派出斥候对清溪峡进行侦查,然而可惜的是他派出的斥候,却如同泥牛入海,有去无回,这让马千乘分外焦虑。
秦邦屏虽久经沙场,深知此地凶险,但念及战机稍纵即逝,且皇帝改土归流的国策亟待推进,最重要的是火枪和火器的威力给了他本不该有的信心,于是他不顾外甥马祥麟的阻止,毅然下令部队谨慎进入峡谷搜索并且亲自带队。
然而,可惜的是他却低估了贵阳水东土司宋万化的狠辣。
当明军队伍行至峡谷中段时,只听一声唿哨,两旁崖壁上瞬间箭如雨下,滚木礌石轰然砸落,无数身着各族服饰的土司伏兵从林间、石后蜂拥而出,喊杀震天。
明军虽装备精良,燧发枪轮番射击,但在如此狭窄逼仄的地形中,火力优势难以完全发挥,阵型瞬间被冲乱。秦邦屏身先士卒,挥舞战刀,指挥部下结阵抵抗,浴血奋战。混战中,一支淬毒的冷箭从暗处袭来,正中秦邦屏肩胛。他闷哼一声,动作稍滞,周围伏兵见状一拥而上……
“舅父——!”
紧随其后的马祥麟眼见舅父陷入重围,目眦欲裂。
他年仅二十余岁,却已在其母秦良玉的熏陶下历练得勇猛果敢。此刻见秦邦屏危难,他胸中悲愤与血气直冲顶门,竟不顾自身安危,挺起长枪,率领身边最精锐的一批家丁死士,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悍然突入敌阵。
“杀!为舅父报仇!荡平此獠!”马祥麟怒吼着,手中长枪舞得如同梨花纷飞,所过之处,伏兵人仰马翻。
他身边的死士们也一个个都红了眼,以一当十,硬生生在混乱的战场上杀开一条血路,直扑马千乘倒下的方向。
明军将士见少主如此骁勇,主帅又生死不明,原本低落的士气被瞬间点燃,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竟稳住阵脚,开始反向压制伏兵。
马祥麟终于冲至秦邦屏身边,却发现秦邦屏已因箭毒攻心,壮烈殉国。他强忍滔天悲恸,知道此刻绝非哀伤之时。他拾起秦邦屏染血的佩刀,高举过头,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众将士听令!随我马祥麟,诛杀叛逆,克复贵阳!不破此城,誓不还军!”
仇恨化作了无穷的力量。
马祥麟接管了指挥权,利用新军的火力优势,稳扎稳打,逐步清剿峡谷内的残敌。随后,他并未因秦邦屏之死而失去理智,反而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沉稳。
他审问俘虏,详细了解了贵阳城的防御虚实,得知奢崇明与宋万化果然龟缩于城内,自以为得计。
马祥麟将计就计,一方面派人向母亲秦良玉急报军情并请求支援,另一方面,他率领经过血战锤炼的部队,稍作休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贵阳城下。他利用缴获的土司旗帜,伪装成溃败的宋万化部败兵,诈开城门,随即发起猛攻。
城内叛军措手不及,加上新军的燧发枪和轻型野战炮在攻城战中威力尽显,贵阳城防迅速瓦解。经过一昼夜的激烈巷战,明军彻底控制了贵阳城。
马祥麟亲自带兵冲入土司衙门,在一片混乱中,将试图化装逃跑的奢崇明和宋万化一并擒获。
此役,新军第一旅统帅秦邦屏虽死,但年轻的马祥麟却以雷霆之势扭转战局,一举攻克贵阳,擒获贼酋,彻底肃清了盘踞贵州中部最强大的水东宋氏土司势力,彻底解决了长期盘踞在贵州的土司势力。
消息传回,朝野震动。
捷报与秦邦屏殉国的噩耗同时传至秦良玉军中。
秦良玉闻讯,如遭雷击,良久不语,唯有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眼中泪光与杀意交织。但她深知,哥哥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儿子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未负皇恩,未辱门风。
她强忍悲痛,一面下令厚殓马祥麟,一面上表朝廷为哥请功、为子请赏,同时更加凌厉地推进对剩余土司的清剿。
朱常洛在京城接到战报,亦是感慨万千。
他既痛惜大将马祥麟之死,追赠其为太子少保,忠勇伯,厚加抚恤;又盛赞马祥麟之忠勇,擢其为新军第一旅旅帅,令其独当一面。
同时朱常洛也在给秦良玉的密旨中再次重申:“西南平定之日,便是卿家封王之时。秦将军之血,不会白流。”
然而秦良玉对朱常洛许诺的封王之事却并没有太在意,而是在厚葬了秦邦屏之后,继续对西南土司进行持续性打击。
贵阳的陷落和奢、宋的被擒,标志着西南土司大规模叛乱的脊梁已被打断。
残余势力望风披靡,秦良玉母子推进改土归流的速度大大加快。
大明王朝的意志,伴随着新军的枪炮声和流官府的建立,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深深嵌入了这片曾经羁縻难治的广袤土地。
而秦良玉、秦邦屏和马祥麟三人的名字,也以其悲壮与辉煌,开始闪耀于大明帝国的将星之列。
对于这样忠勇的人朱常洛决定不论其是否最终平定西南,都要给予其最大的封赏,以不让那些为国尽忠的人而寒心。
pS:抱歉先前的资料有误,秦良玉的夫婿马千乘已经在1613年死亡,为了避免读者误解,现将马千乘更改为原本应该在浑河血战中死亡的秦邦屏,以显示秦良玉改土归流的壮烈。再次抱歉!